八月中旬,发生了一件事。郑智所在的棋牌室聚众斗殴,有个中年男人腹部被捅了一刀,围观群众报了警,民警逮捕了所有涉事人员,郑智俨然在其中。
这件事可大可小,郑伟和章小月四处奔波,也没能将人捞出来。好在郑智并非主事,只拘留了七天。
拘留结束的那日是章小月去接的人。短短几日,郑智在所里受了不少教训,脸上全是被打出来的淤青,肿得像个猪头,整个人怂了不少。
可面对着章小月,他消散的气焰又刷的一下升高了,气汹汹地埋怨父母没本事,连拿钱疏通都做不到,“我哥们当天就走了,你们倒好,把我留在里面受苦。你知道我这七天怎么过的吗,那群王八羔子,以后在外边让老子碰到非得扒掉他们一层皮不可。”
章小月虽然是恨铁不成钢,但多年来对儿子的溺爱却是改不了的,见到郑智一身伤,心疼不得了,也没有责怪儿子不客气的话语。
母子俩回家的时候碰到了章书闻。
章书闻已经很长一段没有和郑智碰过面,但郑智这种早从根底就烂掉的人,是怎么样的境况也不足以为奇。他也不再对章小月抱有“迷途知返”的希望,某种程度来说,有时候章小月一直糊涂着反而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章书闻跟姑姑打了声招呼,无视了郑智挑衅的眼神。
“他跟那傻子还赖在这儿呢?”
走到家门口还能听见郑智故意拔高的音调。
防盗链子叮叮当当响,门一开,章书闻就伸手捂住余愿的两只耳朵。
余愿不明所以地抬起圆眼。
章书闻压低声音若有其事地说:“有狗叫,很吵。”
余愿闻言好奇地歪着脑袋望向走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依稀的人声。
章书闻把人推进屋里反手锁了门,轻笑道:“被赶跑了。”
余愿不疑有他,“是什么样的狗狗?”
“癞皮狗。”章书闻不假思索,“身上密密麻麻都是烂疙瘩。”
余愿想象了下,摇头,“那没有人喜欢它.....”
章书闻忍俊不禁,“你说得对,我也讨厌。”本来就是诳余愿的,眼见余愿还兴致勃勃想要继续这个话题,他道,“不理那只狗了,先想想我们今晚吃点什么?”
“绿豆汤!”
这样热的天,其它食物都丧失了原本的美味,只有冰冰冷冷的糖水能勾起人的食欲。
章书闻笑,“吃不腻吗......”
哗啦啦的水流声盖过了低语。
正对着的楼上却吵吵嚷嚷。郑智嘶的一声捂住脸,“妈,你这什么破药水,那么痛?”
章小月好声好气地劝,“我特地跟你红姨拿的,港货呢,听说效果很好,你忍忍。”
“我自己来。”郑智一把夺过,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上药。
“小心别涂到眼睛......”
郑智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你能不能别罗里吧嗦的,我都说自己来了。”
章小月被儿子厌烦的语气伤透了心,凄凄哀哀地说:“你在局里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好。以后老实本分地找个班上,不要再让我每天心惊胆战了。”
“你懂什么?”郑智翻了个白眼,“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又不是傻叉,难道就杵着让他们打啊?”
章小月是说服不了郑智的,她红着眼睛,忍不住拿儿子跟章书闻对比,念叨着,“你要是有书闻一半让人省心就好了。人还是得读书,他这次考上了H大,以后出来肯定能找个体体面面的好工作......”
郑智哐的一下把药瓶砸在桌上,恶狠狠说:“我还没嫌你没本事呢,你倒先数落起我来了。我兄弟的爸妈都给他们买房买车,我连个屁都没有。你要真那么稀罕章书闻,认他做儿子去呗,大学生了不起啊,我看他那假清高的样子就觉得窝火。”
母子俩的谈话因为涉及到章书闻矛盾又升级了一个度。
郑智懒得再跟章小月搭话,直接进了房间,砰的一声把门甩得震天响。
章小月拍了两下门,郑智吼道:“别来烦我!”
她唉声叹气地收拾郑智弄倒的药水,叨叨着,“洒了这么多,这个不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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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学贷款申请一般在七至九月之间。H大的录取通知书下来后,八月下旬,章书闻跑了几趟教育局学生资助管理中心,将准备好的资料呈上去,填写了贷款申请表。
审批的过程还算顺利,贷款将在十一月打入章书闻的个人账户,再由学校扣取学费。
解决了这件心头大事后,压在章书闻肩膀上的大山似乎挪去了一座。
开学前一周,他跟工地辞了职,工友们请他下馆子。
“小章,我们都是大老粗,那些文绉绉的好话说不来。”男人一只脚搭在椅子上,举起啤酒罐,“横竖就一句,哥几个祝你飞黄腾达,赚大钱买大屋,以后出息了,别忘了我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