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一动不动,僵硬地放下茶杯,冰冷从指尖弥漫开来,他就跟被抽走了骨头一样无力瘫坐在椅子里,恶心呕吐感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心情一路坠下,坠落,从高处坠落到最低处——
我是一个魂器。
我的伤疤里有黑魔王的灵魂。
真是恶心,因为伏地魔的灵魂就寄住在自己的额头闪电伤疤里,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是伏地魔魂器这种更糟糕无比的事情呢?
得知残酷真相的男孩摔碎茶杯,换来画像们的一片惊叹与邓布利多的一滴眼泪,可是他还能怎么办呢,他还能通过什么行为来发泄此刻的糟糕心情?
一旦哈利·波特还活着,汤姆·里德尔就永远不会死去。
真是个可怕又残酷的真相啊,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要从神秘事物司里的预言球开始说起,是的,就是黑魔王执意夺去的那个预言球——后来被纳威摔碎在死亡厅的拱门台阶前,碎得彻彻底底。
那是西比尔·特里劳妮的预言球。
神秘事物司里的所有迷雾水晶球都记录了各种各样的预言,而特里劳妮的预言则是由邓布利多亲手记录的,因此哈利才会在校长办公室的冥想盆里看到完整预言。
刺耳,嘶哑,模糊。
特里劳妮的声音消失于冥想盆底下。
所以哈利知道了他是预言里的七月之子,他是那位征服黑魔头能量的救世主。
后来,伏地魔通过一些手段听到了这预言的前半部分,故而他选择了出生于七月的自己而不是纳威,选择了隐蔽于戈德里克山谷的波特夫妇一家,选择让自己成为了后世故事里的大难不死救世主。
大难不死,呵,大难不死。
哈利深深闭上了眼睛,无力缩在椅子里,额头上隐隐作痛的伤疤让他想起了童年里那些飘渺的梦,莉莉与詹姆的尖叫与绿光,还有小天狼星的摩托车正在天空上飞——那就是他人生的故事开头。
他这条命是父母换来的。
还什么大难不死的男孩?
哈利自嘲着。
他不过是比别人多一点幸运的男孩而已,是母亲莉莉·波特主动舍去了生命,为自己施了一道意想不到的持久保护咒语,然后这道古老魔法也让伏地魔的索命咒反噬,不仅保护自己,也让他意外之中成为伏地魔的魂器。
那道闪电伤疤就是一个见证。
它既是黑魔头伏地魔留下的灵魂诅咒,也是自己母亲莉莉·波特献上的血缘祝福。
我是一个魂器。
只要我不死,伏地魔也不会死。
哈利简直恶心得想吐,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份复杂心情,然而,邓布利多亲自娓娓道来的庞大计划却让他更加喘不过气来,无形重压狠狠压在他的后背上。
哈利都不知道邓布利多居然为他安排了这么多事情。
比如德思礼家的寄人篱下。
哪怕后来教父小天狼星的清白,邓布利多也依然坚持他回德思礼家住上一段时间,让自己得到莉莉的亲姐姐佩妮·德思礼的照料,好让母亲在他留下的血缘咒语依然生效,尽量不让自己得到伏地魔的干扰。
这下哈利明白为何暑假里堂哥达力·德思礼遭受摄魂怪袭击时,想把他赶出去的佩妮姨妈得到吼叫信后,变成了那种勉勉强强又前后矛盾的态度。
在搬去格里莫广场之前,佩妮·德思礼还是继续照看他。
再比如,霍格沃茨的第一学年,保护魔法石关卡的每一步都是邓布利多细心计算好的,为了让自己成长,和伏地魔抵抗,包括第二学年蛇怪与密室,第三学年击退摄魂怪拯救小天狼星,第四学年伏地魔的复活——
这些邓布利多一直都看着眼底。
每当自己一次次从生死关走出来的时候,阿不思·邓布利多一直都在看着。
哈利不明白,他只是感到胸闷,心跳声加速的越来越快,他的嗓子不受自己控制,用一种形似背叛和不可置信的声音向邓布利多说出了一句提问,代表所有的千言万语。
为什么?
然而,哈利只得到了邓布利多的一滴眼泪,一瞬而过,流进了那长长花白胡子里——那滴眼泪包含了霍格沃茨校长所有对他的愧疚。
大难不死,大难不死。
就连这份幸运都是一手安排好的。
………
自那以后,哈利就不怎么说话了。
他还能说什么?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完朋友艾尔瑞兹的噩耗,还来一个自己是伏地魔魂器?谁能告诉他自己从一年级到现在为止的经历,其实都不过是自己最信赖校长的庞大计划其中一环?
哈利能有什么选择呢?
他别无选择。
时间甚至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