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诧异,这父母官看起来应该是个人物啊,怎的一副行将就木的老学究和稀泥的做派。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去多想,凝神组织着语言,等着一会县令大人可能的问话。
县令看完时昭递上去的诉状,虽然他极力隐藏自己的表情,脸色明显还是有了改变。一旁的崔捕头望见自家大人的神情,也不由心下揣摩,多看了时昭几眼。
县令将状纸重重地放下,望着时昭威严地问道:“诉状中所言,可是实情?”
时昭抱拳道:“句句属实。大人尽可派人前往实地调查。”
县令又道:“既然如此,为何陆兰氏后来不再报官?”
时昭道:“他丈夫去世时,陆兰氏报过官。只因前任县令不作为,大伯陆大富儿子陆平顺又在衙门任职,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大人上任,但乡野村夫见识浅薄,并不知官场变动;也不知大人为官勤廉、爱民如子,故才没有继续告官。还请大人为民做主,还陆兰氏一个公道。”
“你到挺会给本官戴高帽子的。”县令的语气微微含笑,“本官依律行事,倒也不必用道德绑架本官。”
“学生不敢。”时昭不卑不亢拱手道,“学生也不过据实陈述。”
“你在诉状中也说了,这陆兰氏也拿不出田产契约,怎么就能证明那田产是他夫君留下的呢?” 县令心道这返乡小少爷还真有点意思,提问也越发犀利。
他倒要看看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究竟有几分能耐。
时昭抱拳道:“大人,虽然陆家几个兄长将陆兰氏夫君留下的田产契约私藏,导致陆兰氏拿不出田契。但县衙签押处定有契约存档,大人调阅便知。”
想不到这小少爷还真有几把刷子,还能想到衙门存档。不过倒也不用让他感觉到道事情太过顺畅,显得他多能耐似的。
“诉状本县收下了,你且先回去等着吧。” 听了时昭的回答,县令回道。
时昭问:“学生冒昧,不知要等多久。”
县令看了看时昭:“有了结果,衙门自会通知。退堂。”
县令一拍惊堂木,两旁的衙役水火棍点地,发出急促的声音,口中也发出“威——武——”的声音。
时昭一听这样就退堂,顿时就急了。他赶忙抱拳再道:“大人,此案证据确凿,大人一查便知。大人要学生回去等着,学生且问一句等到何时?大人可否给个期限。”
想不到这县令看着人模人样,竟然还是个不管事的忽悠。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眼下他是兰雨父子的唯一希望,时昭觉得自己不能让这昏官就这么给忽悠了。他必须据理力争。
县令大人已经喊了退堂,时昭还赖着不肯走,就有衙役过来夹着时昭往外走。
时昭被衙役架着外走的时间,嘴里还不忘喊道:“大人,此案证据确凿,一查便知。我还有那陆大富私闯民宅的证据,大人为何不能给个期限?且陆兰氏的案子在水城民间,并非个例,此等事情积累多了,必将危害水城民间风气,严重影响民间安定。大人可有考虑其后果?”
“方才大人还问学生为何陆兰氏不再告官,倘若他告官之后,结案却遥遥无期,除了受到打击报复,可还能伸张正义?不知大人人生可有过起伏,可有过求助无门的遭遇?”
“受害人萧瑟于寒风中,欺凌者笑立于公门,学生不认为这该是公门理所当然的状态。陆平顺身为衙门中人,吃着朝廷俸禄,却仗势欺人。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让这种蛀虫混迹公门,是否有损大人威名……”
县令大人不知被哪句话触动了,他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对架着时昭出门的衙役道:“且慢。”
衙役听令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的问题还挺多的。那你说说,本县应该给多少期限才是?” 县令望着时昭笑道。
时昭本来有点失望的,但见县令叫回自己,顿时感到一丝希望。他抱拳道:“多少期限,是大人的决定。但学生认为,凡事都该有个期限。陆兰氏的案子从案发至今已经过去五年,这期限自然是越短越好。”
见县令没有打断的意思,顿了顿时昭又道:“大人有所不知,那陆兰氏带着身为双儿的幼子生活,甚为可怜。已经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了。自己的血亲带头欺凌,旁人又如何会怜惜?他为了生活,甚至不敢以双儿身份示人,遮盖孕痣,只为了少遭遇些欺凌。”
“大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宵小之徒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但朝廷有律令,衙门是为民伸冤的地方,应该给受害人一个公道。”
县令的目光望向时昭,盯了他半晌道:“期限无法确定,但一定会有答复。不会太久。退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