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井玉凤神色复杂地看着谢迟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温影,而是为了你,我想了很久,可能只有你快乐,我才会快乐。”
听完这番话,谢迟神情有片刻的怔然,似乎在想井玉凤这番话的意思。
没等谢迟回答,井玉凤给出了决断:“这一次,你只要给我十足十的信任,我会给你满意的结果。”
推开沉重的铁门,井玉凤和谢迟从门中进去。
铜墙铁壁之内,关押着一只看起来极为危险的厉鬼。
厉鬼半张脸布满黑色的咒印,另外半张脸却有一只清澈无比的眼睛。
这样的复杂体,本不该存在于自然之中。
但有的人,偏要逆天而行。
譬如温影,譬如井玉凤。
谢迟在中途跟井玉凤失去了联系,他跟得其实很死,这条路是单行道,一条走到底的那种,可上一秒井玉凤还在他前面,下一秒路过拐角处,他走过去的时候前面已经空荡荡的一片,犹如井玉凤从未存在过。
周围没有任何暗道和机关门,那么井玉凤是怎么做到凭空消失的?
谢迟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便走了出去,来到了一个新的房间。
这是屠宰场最高的位置,大约在三楼,比较靠近山林那一侧,距离菜市场还有两条街的距离,这里到处排列着铁钩,钩着数个人的脚踝。
是的,是人类尸体的脚踝。
不知道铁钩是怎样穿过坚硬的骨头,又是怎样巨大的力气才能把尸体一具一具凭空吊起。
谢迟扫过这些人的面庞,无一例外,都非常熟悉,林林总总一共有三十五具尸体,这样恐怖的数字,似乎还在继续增加,源头处,一个传送带将一具新的尸体送了进来,铁钩缓缓下降,机械地对准尸体脚踝,重力合在一起,等分开的时候,钩子已经挂在了脚踝,然后把尸体吊了起来。
头顶上运输的齿轮不断转动,意味着死亡人数不断增加,那具血淋淋的尸体绕了一圈正面出现在谢迟面前,谢迟陡然愣住了。
他嘴巴微张,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直到他喊出这个人的名字,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刘青?”
刘青像是高空坠落而死,脑袋后面全是血迹,头骨肉眼可见变形。
“不可能……”
刘青是怎么死的?怎么会这样?钱梅呢?钱梅还活着么?
谢迟发觉自己发不出声,喉咙像是被人堵住,他目光向四处扫动,极力在排除和捕捉中纠结,他一方面在寻找钱梅的面孔,一方面又不希望在数具尸体中找到钱梅。
然而这一次,他又看见了藏在里面的一具很难被发现的尸体,这具尸体变形得不成样子,单看样子根本认不出来是崔时雨。
所以一直没有崔时雨的消息,是因为崔时雨早已经死了么?
他忽略上空不断滴落在他身上的污血,失神地朝崔时雨的尸体追逐去,空中轴轮带着崔时雨往更远的地方前去,谢迟一边走着一边伸手,最终从崔时雨的口袋里取下了一张被叠得规规整整的纸张。
这是崔时雨留给他们的话。
“不知道你们能看见吗,可能希望渺茫吧,不过没关系,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我是自愿的,自从苏一丘死后,我就没有想过活下去,谢谢你们这么久的陪伴,如果想起我的时候是觉得开心的,我这辈子也值得了。”
谢迟想起这段时间崔时雨的异常,他以为是因为崔时雨还陷入失去苏一丘的悲痛之中,却没想到,崔时雨早已计划着如何悄无声息地死去。
屠宰场,多人自顾不暇,他能避开所有耳目,去完成自己的目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谢迟感到眼眶一阵温热,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崔时雨和刘青的尸体被轮轴滚滑得越来越远,直到进入黑色封闭的管道口再也看不见。
“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如果我能救下苏一丘……”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谢迟觉得自己很失败,为什么他总是无能地看着那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离他越来越远,却没有丁点挽回的能力。
苏一丘、崔时雨、刘青……
甚至封裕景,他从未处理好过这些原本可以避免的悲剧。
洁白的纸张被他攥紧在手心,滴答的血珠断了线融进纸页,以不可逆转的姿态划下一抹凄凉的血色。
临死前,苏一丘将崔时雨托付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将崔时雨带离镜中世界,拼凑好曼殊之镜,重获新生。
现在看来,苏一丘和温影都是一样的,能为重要之人付出性命的人,这样的人太重情,下场一般都不会多么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