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明面上的歧视还糟糕,不给他辩白的机会,没有接纳他的可能,最文明的排斥孤立。
俞家宝心事重重地去到阿佑家。阿佑见他双眼无神,眼皮浮肿,皱眉道:“俞家宝你几天没睡,演丧尸都不用化妆了。”
俞家宝回了他一个齿牙咧嘴的鬼脸。
“赶紧去睡觉!”阿佑把他拉进房间里。
还没进屋,文世龄回来了,见两人拉拉扯扯,沉着脸道:“你们上课在客厅,不要在房间里。”
这话又冷又硬,俞家宝不禁垂下头来。文世龄怎么可能听不到酒店里的流言?他没法为自己辩护,他的自卑感来自他的出身,也源自他的性取向。他对阿佑什么想法没有,但被这种眼光一看,似乎也不清不楚了。
阿佑道:“我们去露台。”
露台实在冷,天色幽蓝,壁灯跟粘在上面的某种虫子,壳儿亮着光,但肉身已死。
俞家宝说:“你妈妈不喜欢我们待一起,以后我不方便上来了。”
“哼,她什么都不喜欢。最好我变成这露台上的仙人掌,哪里都去不了,谁都不能摸我。”
俞家宝“哎”了一声,阿佑很少表露对妈妈的不满,这话让俞家宝感到难受。他对文世龄不能说没有嫉妒,但终究是感激占了上风,教训阿佑道:“她处处为你打算,你这白眼狼!”
阿佑抿着嘴,在昏暗的灯里石像似的僵硬。
俞家宝:“你认为男的跟男的在一起怎样?我说谈恋爱。”
阿佑吓了一跳,愣住了。过了好一阵,他才轻声道:“挺恶心的。”
俞家宝被刺伤了。可这个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一般人所谓的开放,都是上网太多学来的政治正确,如果断开信息通达的虚拟社会,这里的现实环境保守又排异,连不婚和丁克都要承受质疑,没几个人能打从心里接受同性相恋。
他豁出去了,对阿佑道:“我喜欢男的。”
这次阿佑只顿了顿,就淡淡道:“那又怎样?”
“你不是说恶心吗!”俞家宝冲口而出,语气里带着气愤。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跟怨妇似的,找补道:“我不是怪你,也没怪我自己。但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阿佑毫不动摇,“我说这事恶心,又没说你恶心。”
“这有什么区别?!”
阿佑认真道:“区别是,我不能接受这事,但我接受你。你干的事有时候真他妈笨,有时候很恶心,但你是俞家宝,你做什么事我都能理解。”
“……”
俞家宝不太能接受阿佑的流氓逻辑,但还是大受感动。他深深叹一口气,把持不住地搂住了阿佑的肩。“多谢你,最近我快死了。”
阿佑摸了摸他的脸,用他的话来安慰他:“人哪里那么容易死,不是要受什么鬼177个磨难吗?你受过了几个,哪里说死就死了。”
俞家宝不争气地又想掉眼泪。回想他微不足道的小半辈子,真不算吃过太多的苦,既没饿过肚子,也没受过了不得的折辱和孤独。一方面自然是运气好,遇到了姐姐的保护,另一方面也跟性格有关。他条件不好可也要求不高,一般人都愿意跟他交好。
只是哪种和谐的人际关系不需要经营呢?俞家宝作为弱势的一方,也常有妥协、忍让、放低自己的时候。他不会对谁都敞开胸怀暴露自己,觉得真实的内在拿不出手。
这世界上能完全接纳自己的人,只有姐姐和阿佑了。
从文家出来,俞家宝胸口里火烧一般。那是幽蓝的火焰,看着不热烈,但温度却奇高无比。
他清楚地意识到,人生这个阶段要落幕了,很快他要离开阿佑。他必须为阿佑做点什么,让他过得更顺心自在。
可他能做什么?他是个屁事不成的人,出来社会一年半,除了琐琐碎碎的工作经验,就是自己不过是个流水线螺丝钉的幻灭感。他现在所仅有的,就是一张年轻的脸了。
他脑子发热,无以宣泄心中汹涌的情感。
第二天,他请了一周的假期,每天蹲守在文世乾别墅区前的商业街。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知道要钉死文世乾,就要有关键证据,而唯一的关键证据,就是钱财往来的实证。
文世乾的钱会放哪里?当然不会在他家的床底。但他有个很怕的活的老婆,按俞家宝对人情世故的理解,一个男人很怕另一个女人,钱就一定在她手上,两者互为因果。
他在蹲守的第一天就见文太太出现在商业街的健身中心,进而发现,下午三点,她一定会去健身中心报到,日日如此
第40章 以命换命
健身房的会费是六位数,俞家宝只能在门口蹲等。他想不到什么精巧的情节,只好等文太太走出门口,眼睛一闭,直直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