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上面的人打来打去,抢做老大,好多事儿都顾不上了,偷懒的机会大把大把。”
“你就这点志向!”
俞家宝扒了口米饭,含糊道:“要不?我们也抢个老大做做?”
“我看行,”常北望给他夹了块肉,“你现在身在权力中心,随便进出文世龄家,未来的少东家还要毕恭毕敬地尊称您一句“老师”。俞老师,你好好使点劲,前途一片光明啊。”
俞家宝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俩里应外合,我搞定文家,你在酒店里浑水摸鱼,两边联手,把什么舅舅、美国佬赶回老家去。”
“不错,就这么定了。”两人笑了起来,碰了碰啤酒罐。
俞家宝灌下半罐啤酒,凉气蔓延到肚子里,今晚喝了不少,脑袋有点轻飘飘。他吹完牛逼,实事求是道:“还是算了吧。文家个个不好惹,文世龄就不说了,放着阔太太不做,累死累活担起酒店,周末都见不着她面的;阿佑的舅舅一看就不是善茬,还有阿佑这小子,脑子特灵,又有主意,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在他脸上踹了一脚,他都忍下来了,绝对不是个绣花枕头。现在他年纪还小,过几年就是个怪物了,还是别招惹这些人好。”
常北望靠在沙发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轻声道:“嗯,做老大哪里有那么容易,我们现在能自保就不错了。”他低头看向俞家宝,认真道:“你要把握住机会。全国服务业有3亿个岗位,每天有1.8万个新公司注册,听着挺唬人的,其实适合自己的有多少?有几个机会能落到自己头上?能抓到一个是一个,不要放弃了。”
俞家宝愣了愣,点点头:“我会努力向上的哥哥,争取把我们的饭费增加到三十块钱。”
“好吧,先定个小目标,下一顿饭起码加个大肘子!”常北望笑道:“嗳,你干嘛在阿佑脸上踹一脚?”
俞家宝把第一次家教的狼狈说了出来,说得兴起,接着又把自己跟阿佑相处的各种事情、秘密的宠物、文家各种状况等,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了。
常北望边吃边听,也不插嘴。
话题从文家到养鱼到火锅店的过期鱼丸,常北望的房租到大肘子的价格,两人不知不觉喝下了十来罐啤酒。
碗碟空了,啤酒铝罐颠三倒四地放满一桌子。常北望把碗筷叠好,刚一站起,膝盖还没伸直,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俞家宝:“喝高了?”
常北望摇头:“腿疼。”
俞家宝赶紧道:“你歇会儿吧,我来收。”
常北望拉着他,“别,你是客人,快坐下。我一会儿就没事。”
“你的腿怎么回事,一到晚上就疼吗?”
“白天站得太久,有时晚上会发酸,就跟老头患老寒腿一样。”常北望淡然地摸着自己的膝盖:“以后年纪大了,肌肉萎缩,可能走路更费劲了。”
“你白天累的话,别勉强啊,找个地儿歇歇腿。”
常北望只能笑:“我是个前台,腿一瘸一拐已经很损形象了,天天坐着像话吗?”
俞家宝听了这话,心有不忍。他在酒店看见的常北望从来是腰背挺直,举止干练,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他的腿有毛病。为了掩盖自己的缺陷,常北望想必每天都很疲累吧。
“坐着,我来洗碗,您的二十块菜钱不能白花啊。”
常北望也不坚持,放开了手,“那有劳了小爷。”
不到半小时,俞家宝收拾好碗筷,连地都拖干净了。在家里他除了做饭以外,所有家务活都得一手包揽,干起活来特别熟练,快速又利索。
把啤酒罐扔进塑料袋后,他看着常北望道:“我背你回房间。”
常北望笑了:“不用!我腿没事。不行的话,我今晚睡这儿好了。”
俞家宝凑到他跟前:“别逞强了,快,还是你要我扛你进去?”说着,真要把常北望拦腰抱起。
常北望举起双手妥协道:“行行,我靠,别乱摸了,你背我进屋吧。”
“遵命!”
俞家宝背着常北望,慢慢走进房间,一阵酸涩袭上心头。前不久他还跟阿佑吹牛逼,说比惨从没输过给人呢。现在他想,困苦的人表面上不一定悲惨潦倒,就像他的姐,这么些年来,不管刮风下雨,从没听她说过半句悲戚戚的软话,这是她的尊严,她不能投降。
常北望何尝不这样?他一直认为常北望心机深沉、捉摸不透,可这也是他的尊严,他保护自己的活法。以“真实坦荡”去要求每个人,那是扼住别人的喉咙,剥掉别人的皮了。
“喂,想什么呢,背上瘾了,”常北望笑道,“快放手!”
俞家宝怔怔道:“想起我的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