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再顾忌别人的眼光,大鱼大肉敞开了吃,谈笑不禁,也没人过来打扰他们。俞家宝本来对酒店还有几分芥蒂,几杯啤酒下去,过去的伤害也在肚里消化殆尽。
阿佑说得没错,俞家宝的仇恨愤慨很难持久,两人饭饱喝足,俞家宝就开始为酒店担心,“这中餐厅的水准越来越烂,要陈凤英师傅来这吃饭,肯定二话不说先把后厨给砸了!”
阿佑摊开一片烤牛肉。这顿饭最贵的牛肝菌炙烤澳洲和牛,是不是牛肝菌没吃出来,但这肉有奇妙的嚼感,脆弹得出奇。阿佑嘲道:“这牛真会长,肥瘦比桌布的条纹还均匀。”
“合成肉,”俞家宝看着那纹理说,“我靠,卖这价格不至于用合成肉,要做假换便宜点的国产肉也成啊。以前苍蝇头再贪,起码鲍鱼是真鲍鱼,牛肉是真牛肉。”
“合成肉也是肉,凑合吃吧,别浪费了,200多呢。”俞家宝赶紧阻止阿佑,夺过他的肉,仍在一边,“少爷啊,你一月工资七八万,别啥都塞嘴里。不吃这个,一会儿我们去撸串啊乖。”
阿佑笑道:“这顿饭我可不买单,算常北望请我们的。”俞家宝当然同意,抬起手正要叫服务员把餐费算他们总经理帐上,瞥见有人在门口定定看着他。
阿佑转过头,奇道:“认识的人?”俞家宝点点头,“她是客房部主管——我走的时候。现在应该升官发财了。”阿佑见她年纪不大,心里有了数,“那个冤枉你装摄像头的人。”俞家宝不想再提往事,简短回道:“嗯。她还在酒店呢,那么精明厉害一人,干嘛不另外找个好地儿?”
当年的主管陈情一头利落短发,神情精干,举止和凤眼却自有媚态,比二十来岁的时候更招人。她发现阿佑的目光,赶紧转头离去。阿佑笑:“我们酒店是大金矿,随挖随拿走,谁走谁傻 逼。”
陈情快步走到大堂,有点慌张地看向休息区的沙发。毫不意外文世乾还坐在那儿。她立即别开了脸,迈着大步走去五楼的一间角落房。
常北望在房里等着她,满脸的不高兴。“有什么重要事陈大经理?这时间外面正忙着,不能等晚上说?”
陈情走近他——靠得太近,常北望往后侧了侧,躲开她的气息。下意识抬头扫了眼房间,确保没有摄像头。她不在意,夸张地叹道:“我们共事了那么多年,你还不信任我。你谁都不信,活得累不累?”
“我怎会不信你,”常北望笑了笑,“有什么事?”常北望是酒店的总经理,陈情已经升到了副总,是常北望的左右手,两人知根知底,互相帮衬,也算是相处融洽。常北望不能不敷衍着她。
陈情神色霎时转惊慌,“俞家宝回来了!跟他一起的是阿佑太子爷?他们还有来往!”
常北望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俩还有来往,有什么出奇的?俞家宝最会装摸做样,表面单纯老实,肚子里都是算计。他这资质,一辈子只能待厨房里做苦劳力,运气好抓住了阿佑,当然把住不放!”
陈情瞪大眼看着常北望,她第一次听常北望这么辱骂俞家宝,不,不光是对俞家宝,常北望从没用过这么怨恨的语气说话。近来常北望越来越喜怒无常,难以揣摩他心思。
她歪着头道:“俞家宝不是你善良可爱的驴子吗,在你低谷的时候掏出心窝子对你好,以前说起他,你还挺心疼的,他咋踩你尾巴了?”
常北望怒意更甚,对陈情也失去了耐性,“俞家宝跟酒店没半分关系,脑子也不行,要是连这种人都对付不了,你被整死了不冤。”
“诶?”陈情被气笑了,“我死了,你好不了。”
常北望冷冷地盯着她。陈情本来就怕他,这时更是心里发毛,肩膀微微一耸,露出满是风情的笑,“北望哥哥,我跟你不是一级别的。俞家宝我不怕,但他身边有阿佑,还有那文世乾,时不时瞪着我看,嘴里说肉麻的恭维话,眼睛要吃人一样,我见到他就恶心。先来了文世乾,接着俞家宝也冒头了,这里面准有猫腻。”
常北望心烦意乱,俞家宝和阿佑嬉笑着走向餐厅的样子又浮现眼前,他们肩并着肩,眼睛黏着眼睛,简直当所有人是木偶。阿佑是无所顾忌了,还是另有图谋?在这里大摇大摆地吃饭,就是想激怒他?!常北望是真生气了,阿佑那副看不出深浅的模样让人讨厌,更恼人的是俞家宝——他怎么能没事人一样回到这里?从他脸上再看不出怯懦和愤恨,连感情的痕迹也没了。没错,最让他愤怒的是,俞家宝对他再也没有特殊的感情,就像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