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这才直起身。见俞家宝拿着大背包,问道:“这就走了?”
“嗯,回见。”俞家宝挥了挥手,往车站方向走去。
阿佑追上去,跟他并肩而行。俞家宝:“甭送了,快回餐厅吃饭吧乖。”
“我跟你一起走。”
“哈?”
阿佑扬了扬手中的支票,笑道:“我有钱了!咱一起回庙里,买点好吃的孝敬老和尚吧。”
俞家宝拿过来一看,200万日元。
“谁给你的?”
“你管不着,我金主多的是。”
“我操!”俞家宝对阿佑的忽冷忽热耿耿于怀,把支票塞回给他,“快滚蛋吧,伺候你金主去。”
阿佑才不滚,笑咪咪:“昨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这话点中了俞家宝的死穴,他整个人僵住了。他心知鸭子桑的打扮和神色跟普通人不同,阿佑肯定猜到个八9不离十,虽觉得没必要心虚,老子自己挣的钱,找个鸭子怎么了?可终究说不出口。
阿佑抱着他的肩,好脾气道:“没事,你慢慢说,这去庙里得大半天呢,时间有的是。”
俞家宝甩不掉阿佑,只好把支票抢过来,“你跟着也行,这200万当香油钱吧。”
这一路,他们再没提起昨晚的事,就像尴尬的相遇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奇妙地“和好”了。俞家宝吃着阿佑给他拿的面包,心情渐渐变得轻松舒畅,说起来,两人还从未一起长途旅行呢。
“安达老师做的面包,真是名不虚传,不知道我到了他那个年龄,能不能做到这个程度。”这是放了水瓜馏和麦麸的硬面包,外皮酥薄,面包心柔韧又很有味道,余味有淡淡的奶香,大概是面团里混了品质上佳的奶酪。老头的作品像他的个性一样,是能吃出花了大心机的匠气型面包,让人敬畏;而师父的面包极简平和,看不见面包师的手段,滋味却同样浓郁难忘。两种面包各有千秋,风格各走两端。
阿佑含着棒棒糖,“不过是一个面包,还能比个全国第一、世界第一,贵圈真能折腾。”
其实俞家宝也是这么想的,但被阿佑那么一说,他倒觉得应该维护行业的尊严:“你这牛舌头能吃出个啥,面包里面道道多了,水、时间和空气的一点变数,都会做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又怎样,吃了拉的屎能变香?”
“真恶心,说得跟你拉完屎会凑近闻闻是香是臭似的,我……”两人眼看又要开展小学生吵架模式,一人走到他们跟前。
“打扰了,”他微微弯身,“客人找到了比卡丘袜子君?真好啊。”
阿佑认出来了,此人正是给他指点过迷津的热心乘务员。“多谢您,我找到他了,”他抱着俞家宝的肩,“真不容易呢。”
乘务员欣慰极了,“每天坐同一班火车来找人,客人的毅力让人敬佩。祝你们旅途平安,失礼了。”
乘务员走后,俞家宝久久回不过神来。阿佑每天坐同一班火车找他?!他没问过阿佑是怎么找去庙里的,不知道阿佑为了见他,曾经费过那么大的事儿。
真是大事不妙啊。
从公车下来时,天上飘起了雪。此时正是雪季,路旁都是没融化的积雪,踩一脚,半只鞋陷进去。
阿佑的球鞋湿漉漉的,缩着肩,哈着寒气,“这里真冷!”
山里气温低,阿佑什么行李都没带,身上只罩了一件运动外套。俞家宝把大衣脱下来,裹他身上,“到晚上更冷,别感冒了。”
“我五六年没病过了,你当我还是那个小弱鸡呢。”
“你就得瑟吧,病了我把你往山沟一扔,自生自灭。”
阿佑一笑,“你舍不得。”
俞家宝的心酥酥麻麻的,阿佑这随口撩的毛病从哪里学的呢,这得撩过多少人了,才练成这么个理直气壮的厚脸皮?
古庙的院子积了厚厚的雪,放眼望去,光洁无暇,一个脚印、半片树叶都没有。阿佑玩心大发,双脚跳进院子,白雪瞬间淹没到小腿肚。他吱吱嘎嘎地踩出一堆脚印,高兴道:“在北京和慕尼黑都没见过这么厚的雪。”
俞家宝捧了一把雪,凑到鼻端,清新冰冷的寒气笼罩着他的脸。果然还是在庙里清净,这种安心的感觉,在哪里都不会有呢。
他把雪捏成团,抬手要扔——对了,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他把雪球瞄准阿佑,轻声数道:三、二、一,发射!”
雪球狠狠扑向阿佑后脑勺,阿佑中弹倒地。站起来时,阿佑捧着更大的雪块,喊道:“玩偷袭呢吗?有种下来一战!”
“战就战!”
雪块乱飞,美好的处女地瞬间一片狼籍。两人跑着摔着,最后满头都是雪花、领子也塞满了雪。后背热烘烘的,飘雪掉落在他们暖和的脸上,立即化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