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撞见他的仆从震惊得睁大了双眼,“掌……掌门,您出关啦。”随后喜极而泣,“您闭关几百年了,奴也有几百年没见过您了。”
原来竟有这么久了吗?纪元镜皱眉。
纪元镜一步一步往宗外走去,许是久未走过路,他走得极慢,将至黄昏才到山脚大门处。他转头凝望山门上“昆仑宗”三个大字,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右手翻涌可怕的灵力波动,只见下一秒,整个昆仑都被快速冰封,无论是人或物,都被凝固在残酷的低温里,阴云之下,一座巨大的冰雕地狱幽然现于世间。
纪元镜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黑了,可不要紧,他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他一步一步丈量大地,经过城市时,会短暂的逛一会儿,然后将整座城市冻成巨型冰雕;经过宗门时,也会跟门派弟子闲聊,再行灭宗之事;经过村落时,他会施舍银钱给贫穷的老人,可动起手来依旧不手软……
纪元镜每经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便再无人烟。他欣赏那些人类死前的惊恐,将惊恐冻结在作品之中,这是他勉强能寻到的一丝有趣的东西。
当然死的人太多,也有人来找他报仇,都是有来无回;也有几个大门派联合起来围剿他,可他们实在太弱,纪元镜不费吹灰之力将几个门派都灭门了。久而久之,再没人敢来招惹他,大家能避则避,不小心被杀了,只能认命。
这一天的罗浮城风有些大,整座城市在夕阳下反射着晶莹的光,纯白而绝美,就像仙界一般美好。当然,如果不仔细看,冰雕之下被冻结的百姓,不去看他们眼中惊惧痛苦绝望的话,那的确美好。
落日余晖洒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映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纪元镜微微抬头,看向残破的正门上摇摇欲坠的牌匾,牌匾上遍布烧焦的痕迹,隐约现出其中一个“纪”字。纪元镜上前施了一个清洁术,将牌匾扶正,然后推开破破烂烂的大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彼时距离纪府被灭门已过去几百年,如今想起仍旧历历在目。当时纪元镜离开之时,放了一把大火,大火烧了七天七夜,将纪府烧了个干干净净;唯余这道大门,被热心救火的居民浇了个透,勉强保留了下来。
门内一片荒芜,因为无人修整打理,几颗歪脖子树长得乱七八糟,杂草丛生,灌木丛与藤蔓植物缠绕在一起,根本没有路可走。纪元镜不管根本无路,他抬脚便走入了灌木丛里。灌木丛里长着毒刺扎进皮肤,又痒又痛,若是寻常人都要打滚唤难受了,可纪元镜犹如无知无觉般继续往深处走。
他循着记忆,找到了自己以前住的院落。望着与记忆里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的地方,纪元镜凝眉思索一阵儿,突然笑了,那笑容就像悬崖之上洁白透明的花,有种超脱世俗的美丽。
“就是这里了,就死在这里,也算是有其所了。”
纪元镜回想自己这一生,幼年之时丧父,少年之时惨遭灭门,后来入了昆仑努力修炼,始终没有找到生命的意义;直到在朝夜城经历兰柯一梦,寻寻觅觅几百年也没有找到梦中的少女。
这一生,便是蹉跎着过去了。
纪元镜在灌木丛中缓缓躺下,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被夕阳余晖映照成绯色的云朵,不知不觉间,云朵渐渐变成了少女的模样,她笑着挥了挥手,好像在向他道别。
“是该道别了啊,对不起,这一生我也没找到你呢。”纪元镜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与此同时,一柄透着寒气的雪色骨剑悬浮于半空,剑尖向下直指纪元镜胸口,他意识微动,剑尖往胸口处猛地一送;一瞬之间,剑尖已经破肉见血,距离心脏不过仅余一厘!
便在这关键时刻,纪元镜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他发现有一股不属于他的灵力突然涌入身体,这股灵力精纯而庞大,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吸收纳为己用,反而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造成他气血翻涌得厉害。纪元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他的七窍在流血。
纪元镜垂眸盯着自己手指上鲜红的血液,瞳孔里先是迷茫、讶异,而后是拨开云雾的恍然。
这一瞬间,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他在秘境里面,他陷入了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