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为什么今年不能放灯?”一个小孩略带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连循声看去,是一个卖面人的摊贩和他的孩子。
摊贩拍了拍小孩的脑袋,安慰道:“回去给你放啊,别哭了。”
听到这话,温连瞳孔疾缩,想也不想便上前道:“不能放,回去之后也不要放,都说了里面有火药,你还敢放?”
那摊贩被他声音吓了一跳,见他穿戴华贵,本欲骂出的脏话也偃旗息鼓,只嘟哝着道:“你管得着吗?”
温连噎了噎,不可思议地道:“你想死别拉着你孩子一起死!”
见他急躁,摊贩的脸色也憋红许多,将刚买的花灯摔在他面前,一脚将花灯踩烂,里面空空如也,他喊道,“看清楚了,我们买的灯里可没有火药!”
温连看清里面的确没有火药后,稍稍定下心来,抿了抿唇道:“一个没有,不代表其他的没有。”
这些花灯肯定是有货的和没货的掺着卖,如果都有火药,说不定早就被人发现问题了。
这些百姓真是……根本不把官府的话放在眼里。
如果一个点了,其他人说不定也会抱着侥幸心理点灯,到时京城必定会是一片生灵涂炭。
“中元节祭拜祖先是顶天的大事,你没祖先么,你们这群当官的,整天说着体恤民情,倒是把那些卖灯的抓起来啊,都是你们没管好,害得我们连过节都过不安生!”那摊贩怒骂他一顿,而后从地上抱起孩子,转身推着面人车离开,“娘的,晦气,白瞎老子买的灯。”
温连沉默地看着摊贩和孩子的背影离去,小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生气吵架,小脑袋从父亲宽厚的背上探出来,眼神懵懂地看着温连。
目光对视,温连有些勉强地牵起嘴角朝他笑笑,半晌,小孩抿了抿嘴,羞涩地将脑袋埋进父亲的怀里,朝他挥了挥软乎乎的小手。
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温连方才的不痛快一下子尽数消失,也学着他的样子,悄悄地跟他挥了挥手道别。
他想,至少,那盏花灯里真的没有火药,世界上有一个小孩可以平安地长大了。
夕阳的余晖在街道上流淌,一切都笼罩上鲜红的暖色。
温连打算继续去下一个地方和官兵一起收缴有火药的花灯,转身欲走时,目光在地上那盏碎开的花灯上看过,突然脚步顿住。
他俯下身子,将那盏花灯轻轻拾起,这花灯的料子和形式,跟他当时在街上买的有火药的花灯都不一样。
温连买的灯,形式各异,比较新奇漂亮,而这盏灯样式简单,颜色也俗气。
半晌,他明白过来,为了把花灯更好更快的卖出去,反贼特地采用的是漂亮的花灯,而京城卖的灯样式普通,所以也就只有像摊贩这样舍不得买太贵的花灯的人会买。
他找到那些装有火药的花灯,最后发现了一个他们的共同点,那就是,京城的花灯是竹编的,而那些装有火药的花灯多是不透明的花色纸,或是色泽艳丽繁杂的琉璃烧制,其中琉璃灯最多,这种琉璃爆炸之后,碎片也会伤害到不少人。
温连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其他官兵,让他们全力搜查琉璃样式的花灯,这些琉璃灯不管有没有火药都直接没收。
不一会儿,衙内就堆满了从各地搜集的花灯。
夜幕很快降临,温连离开衙门时,万家灯火已经点亮,街上行人依旧很多。
他微微蹙眉,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太平静了,一切都平静得令人心慌。
温连乘马车回宫,到清宁宫时,却发现宫内上下被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愕然地看着,刚想进宫,头顶却猛地被人拽到角落里。
“大人,别进去!”
温连登时一惊,听出这是小德子的声音。
他回过头,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而在小德子身后,还立着一个面色凝重的人。
李仕安。
“太子殿下他怎么了?”温连急切地问。
小德子刚要开口,就被李仕安叫住:“此地不宜久留,大人先去奴才那里歇歇脚吧。”
温连欲言又止,回头望去,侍卫密不透风地把清宁宫围起,他只好跟着李仕安他们离开不多时,太监所里。
李仕安带着他们从小门进入,将温连带进在其中一间厢房。
甫一进门,李仕安便将门锁落下,长抒了一口气,道:“今日朝上,刑部侍郎带人告发殿下通敌之罪。”
“什么?”温连不可思议地道,“他?他通敌?”
崔晏现在就是一个只有五岁智商的孩子,上哪通敌去!
“嗯。”李仕安掐了掐额头,说道,“大人平日与殿下素来交往甚密,但好在现今圣上只是让人先进清宁宫查证据,不是要定罪,只是这段日子,大人还是不要再去清宁宫为妙,免得引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