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起来了。
在地下的这场热潮中放肆沉沦,氧气告罄之际,我不得不探出头。
——一下便被拉回名为“现实”的世界。
迎面而来的,皆是我的任性,幼稚,与自私……
“啪”的一声轻响,灯泡在我头顶打亮。
我下意识抬手挡脸。
眼睛适应光线后重新睁开,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走过来坐到床边。
“来。”
他柔声,旋开的瓶口随即递到我唇边。
我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抬手擦掉唇上的水渍,我抬起眼睛看他。
看了挺久。
“我饿了。”
“厨房有吃的,我去做。”男人说着,举起剩下的半瓶水。
我默然两秒。
“去外面买点吧。”
他喝水的动作一顿,胳膊慢慢落下来。
垂头看着地面,倏地,他无声笑了下。
“好。”
合好瓶盖放到床边,男人起身从旧衣柜里拿出一件黑T。
穿好衣服,他无声地走到我身边。
弯腰在我脑顶亲了下,他最后摸了把我乱蓬蓬的头发,转身走出房间。
木门轻声闭合,我石化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
没有查看消息,我掀开被子下床。
内衣是没法穿了。我拿过椅背上的短袖和牛仔裤,潦草套上身。
打开男人刚才拿衣服的旧衣柜,里面衣服很少。
除了黑色坎肩,便是那件我们一起买的黑衬衫。
穿上衬衫将袖口往上挽,我将衣摆塞进裤腰,扯出一个衣角,遮挡崩坏的纽扣部位。
拉开包链,我拿出消毒酒精,消炎药,纱布,将这几瓶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
最后,我解锁手机,在微信里找出那个黑抹蓝的头像。
摁下删除联系人。
做完这些,我带上房门踏上黑暗的走廊。
不记得他是从哪里带我进来的,我沿着熟悉的木梯,上到酒吧门口。
外面的天,原来已经这么亮了啊。
回头看了眼酒吧的门,我迈步往外走——
“夏姐。”
应声止步。
回头看见扎眼的红发,我心头猛跳了下。
红毛走到我面前,没有开场白,只提起一把车钥匙。
“这是你的吧?”
我怔了下:“嗯。”
他把车钥匙递给我。
抬头对上我犹疑的神色,他眨眨眼睛:“哦——”
“中午人送过来的,晟哥不在,我就先收着了。”
指尖抚过钥匙表面,我笑了下。
“谢谢。”
“不客气。”他朝我摆摆手,“以后有空常来玩啊!”
我莞尔。
“再见。”
走出酒吧大门,下午的日光将我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又斜又长。
秋天将至,气温早已不复夏日。
可为什么,阳光还是这样刺眼呢?
——我的眼睛都被刺得通红。
离开酒吧街,我来到昨晚的地下停车场。
这一次,我不用再去找保安了。
白色的Cooper就停在入口的最显眼处。
被我故意撞坏的保险杠和车前脸已经修复完毕,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摁下钥匙打开车锁,我走到驾驶座。
车门拉到一半,动作猛然停住。
车头的左视镜上,挂着三个袋子。
脑中震出一下,我扭头,朝四周望。
车库里空荡荡。
拿下后视镜上的东西,两个袋子里装着带吊牌的衣服。从里到外的,都有。
另外一个摸起来热乎乎的,散发出饭香。
没有打开细看,我深吸口气,开门上车,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副驾。
扭动车钥匙打火,车身起步前进。
我做到了。
开着他修好的车,逃离了他。
车头调转方向往出口开,后视镜里突然呈现出熟悉的人影。
——那么高大的男人,怎么也能缩在这么小的镜子里呢?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黑眸遥遥望着前进的轿车。
蓦地,他抬起一只手来,掌心朝向自己,握拳伸开小指。
小指摁下,食指和拇指又伸开。
最后,小指和拇指再朝上展开。
——是我最熟悉的手语符号。
没有声音,却震耳欲聋。
车子行至出口,后视镜里的倒影渐远。
直至不见。
我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面颊,踩下油门。
第26章 曙光
我回到了平城。
大约是两家人齐聚的氛围太过其乐融融, 没有人再计较我那一天一夜的失联。父母待我的态度之温和,仿佛我没有任性离家出走,而是外出历练, 又荣归故里了。
立秋那天, 我陪妈妈去医院做了深度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