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反手握住我,粗粝的拇指在我手背上摸了摸——包容又谅解的意味。
“约哪儿了?送你过去。”他问。
我赶紧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开过去吧。”
“对了,你把我车停哪儿了啊?”
他抬手指巷口:“出去过马路那商场地下 ,我有停车卡。”
“以后时间长别停露天了。”顿了下,他又道,“下次去宠物店叫我,我开车送你。”
我整理衣摆的动作一僵。
“……”
原来,他又早就知道了。
我嗔他一眼,抬手在他后肩上拧了把。
男人不疼反笑,又问:“我妹那幅画我拿酒吧去了,过去取上?”
“好啊。”我一口答应。毕竟,我是真心喜欢小姑娘的这份礼物。
他从前排推门下车,我弯腰摸索掉落的高跟鞋。
勾住鞋跟从座椅下提起来,拉开后排门的男人手里拿着另外一只。
他拿过我手里的鞋,将两只高跟都好好穿回我脚上,又揽我下车。
相拥穿过小巷,我们回到酒吧。
酒吧里的人变多了,男人的大手一路护在我后腰,来到吧台前。
“吃饭没?要不垫两口?”
“不用了。”我回答,高跟加成的身高抬起脸刚好够到他耳畔,“我和人约的就是宵夜。”
后腰上的手掌向前伸,在我胃上摸了摸又放开,人绕至吧台后。
从台下拿出小女孩的画作,他动作未停。
“包一下吧,好拿。”
“嗯,好。”
立在吧台前看男人弓腰翻找,我身后忽然有人扬声——
“乔乔?”
我怔了下,回身。
“周颂?!”
黑裤白衫的男人从吧台最近的那桌起身,快步向我走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我语塞,余光轻瞟吧台后的老板,不答反问:“你呢?”
“我几个老同学约的这边。”周颂走到我面前,金丝边框后的眼含着笑意,“正好,那咱们一起往餐厅走吧?到了刚好宵夜。”
即便看不见,我也能感受到背后男人深幽的眸光。
无形射线一般,密密麻麻戳向我的后脑勺。
旁边有人在喊周颂的名字,他询问我是否方便过去打个招呼。
我有些僵硬地点头,木然地被他带着往卡座走。
离吧台最近的那桌,就是刚才四个女生围坐酒吧老板卡座,现在换坐三个男人。
——全部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一看便知和周颂一样,教育经历和社会地位均不俗。
三人绅士地为我腾出空座,周颂在我身边坐下,随即介绍我。
毫无意外地引起男人们或真或假地赞叹:
“A大的老师?太厉害了吧!”
“我就A大的啊,本硕都是,也没能留校。我们学校说是只要博士,是这样吗?”
“好像是吧。”我淡淡道,余光和注意力依然在吧台那边。
——男人在酒柜那边收拾东西。
一眼都没往这边看。
“乔乔三年前读完的博。”周颂替我答话,镜片后的目光里掩不住欣赏与骄矜。
“乔乔比我小两岁,不过上学时跳了两级,我们同年上的B大。”
“奥,我想起来了——”他身旁的男人接话,“我说上大学那会儿怎么喊你老喊不出来,一会儿说你妹有事要帮忙,一会儿又要跟你妹去自习。”
他顿了下,别有意味的:“我那时候还真以为是你亲戚家的妹妹,没想到是这样的,妹妹啊——”
吧台处忽然传来碎响。
我一惊,连忙扭头看过去。
红毛正招呼着服务生过来,手上拿着苕帚。
他们的老板立在后面,手上捏着一只断裂的高脚杯底。
破碎的玻璃尖角朝上,在灯光酒色下折射出冷光,打在男人有些僵硬的手背上。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手轻挥,一扬——
玻璃杯底坠地。
“啪啦”一声,砸得我心惊。
身侧,周颂皱了皱眉,收回视线。
“我爸妈和乔乔爸妈关系很好,两家人经常走动。”
他看我,唇角噙笑:“我和乔乔一块儿长大,也算半个兄妹了吧。”
接话的人也笑了:“这不就是青梅竹马么,怪不得这几年也没见你小子跟谁谈……”
我没说话。实际上,他们说的什么我都没听。
听觉和视力不听话地往吧台那边飘。
自始至终,吧台后的男人一个眼神都没递过来……
周颂适时结束话题:“好了,我们要撤了。”
他站起来,一手很自然地拿过我的包:“再不走小龙虾该没了。”
我也卡座里的男人客套道别,跟上骨科医生往外走。
没有再往吧台处看。
行至门口,周颂回头:“我喝了点酒,你喝了么,要不坐你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