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懂啊。
我可太懂了。
明明连他的长相都没看清,明明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我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认识了这个男人。
他绝不是我会经常打交道的那类人。于我而言,他边缘,也神秘。
他一定不精致,皮肤被日光打磨成麦色,下巴上有胡茬,浑身都有种不加修饰的原生态,像某种压抑着攻击性的夜行动物。
他应该话不多,时常沉默。力气大,动手能力很强,会修车。
也会修理女人。
我摁下脑中翻滚的暗涌,继续问陈嘉奕:“他是单身吗?”
“应该是吧。”陈嘉奕把手机凑到我眼前,“没见他朋友圈发过女的。”
我垂眸,先看到微信头像:一片黑色中拖曳出一抹霓虹蓝,有点像他酒吧门口的灯牌。
朋友圈没时间限制,也没什么实在内容,基本全是酒吧营业相关。
“这不会是工作微信吧,别还有个养鱼专号。”陈嘉奕点开男人的头像,“来,姐帮你打探下。”
我看着她点开对话框,快速敲出几句话:【晁老板,我们想在你那儿搞个联谊。我部帅哥太少了,你有空来充个门面呗?】
牛哇牛哇姐妹。
很快,对面回过来一条带红点的语音。
点开,男人被烟酒浸润过的声线淌出来,带着了然的调笑:“陈总想给我介绍对象啊?”
我的呼吸一窒。
要死。
这个男人怎么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大概就是“磁性”,“低音炮”这样的词都被具象化了。
陈嘉奕摁住屏幕,同样回复语音:“也可以啊——”
她看向我,笑眼盈盈:“晁老板喜欢什么样的?”
他的回复比刚才更快,也更简略:
【漂亮就行】
“……”
是个实在又敷衍的回答。
再问就不礼貌了。陈嘉奕退出聊天页面,另一个头像。
“我记得小郝好像和他很熟,我问问啊。”
迫于总监的淫威,实习生知无不言。没多久,情报如雪花般刷刷飞来。
陈嘉奕把收到的消息念给我听:“晁老板是海城本地人,94年的。”
我愣了下:“他比我小啊?”
“嗯,小你三岁。无所谓啊,三岁以内不都同龄人。”
有些意外。也不意外。
他身上有种老成又年轻的气质。
跟我在象牙塔中苦读二十年不同,他应该很早就入社会了。
陈嘉奕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我的猜测:“他是武校毕业的,后来一直做生意,这家酒吧去年才接手。”
“小郝说,只听他说起过他妈,应该是单亲家庭。”
陈嘉奕皱起眉:“这条件……很一般啊。”
我垂低眼皮:“嗯。”
是我爹妈上吊也不会同意他进门的条件。
“他——”
陈嘉奕猛地停住,一脸被噎住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
她抬头看我,张张嘴。
“他有个小孩。”
“……什么?”
我失语几秒,大脑缠作一团。
“你不说他94的吗?26就有孩子了?”
“嗯。”陈嘉奕低头确认屏幕上的信息,皱眉,“小郝说,前阵子他每天都带个小姑娘去酒吧,四五岁的样子,问说就是他家孩子。”
“……”
“…………”
我俩同时沉默。
饭桌上安静了好一会,我抬眼看陈嘉奕——她也正好将目光投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乔乔,要不——”
“算了吧。”我截断陈嘉奕的话。
“他不合适。”语气是轻松的,不甚在意的。
陈嘉奕明显松了口气:“是吧,我也觉得。”
话题随即揭到上司今早找她谈话上面去了。
我俩都有种点到为止的默契,有些话不用说就明白。
有些心也不该动太快。
又或者,成年人的心动不过如此——就像一场降解高温的骤雨,不过心血来潮。
下过,便算了。
**
我发现自己好像算不了。
至少没有嘴上说的那样轻松。
接下来的一周,我仿佛一根埋进土的木头,不出家门,不见天日。我将自己裹在空调房的被子里,百无聊赖地撸猫,刷各种短视频和论坛帖子。
无意识的,我越来越频繁地点开以前从不关注的情感类主题,尤其是标题里带“对象家庭条件不好”,“crush有孩子”之类的字眼。
帖子里的情况不尽相同,底下的评论却基本一致:
姐妹快跑!
不跑我开叉车叉你跑。
你以后会后悔的!
……
略过一边倒的反对声,我停在这样一条回复上:你要真喜欢,就先搞清楚他之前的经历怎么回事吧。要是本身没过错,跟前任现在也没什么纠葛了,也不是不能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