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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贵妃虽未寻死,但次日就称起了病,反正宫里的女人比琉璃还脆,不是这儿不好就是那儿不好,想找出点病痛十分容易。
但到了黄昏哭灵的时候,佟贵妃还是强撑着身子过来,给她的好姐姐孝昭皇后洒了几滴眼泪,一副感情深厚却惨遭奸人离心的架势。
玥容懒得理会,佟贵妃若是想表现被她给气病了,好歹得有点荏弱模样吧?结果依旧盛装丽服,顾盼神飞,瞧上去可比玥容健壮多了。
以致于她的委屈十分不成立。
不过佟贵妃也只好装装样子,如今皇帝把操持丧仪的权力交给惠嫔等人,别的她根本插不上手。
惠嫔是个灵透的,万岁爷给了她掌管财政的大权,她却不敢自专,不但同宜嫔荣嫔几个有商有量,连玥容跟前都得敷衍,“若不是妹妹身怀有孕,这好差事哪轮得上咱们?妹妹也别恼火,你且平安诞下皇儿,这才是重中之重……”
又暗示了一下从中捞的油水,玥容也能分到一小部分——自然是看在她嫔首的面子。
不干活却能白分钱,天底下真有这种好事。但玥容还是婉言谢绝了,她一点不想担干系,更怕得来的钱烧手,“姐姐还是自己留着罢,你苦心孤诣拉下贵妃,又祸水东引到我头上,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惠嫔脸色不太好看,“你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姐姐应当心里明白。”玥容本来还在奇怪,佟贵妃并非细心之人,好端端怎么想起查前皇后的账,后来叫张小泉着意打听,才知贵妃曾留下惠嫔谈话——她二人素无交情,想来不是叙旧,那自然因别的事了。
终年打雁让雁啄了眼,惠嫔没料到对方会敏锐至此,可既无证据,她也不怕玥容告状,“我自认行的端做得正,妹妹若有疑心,不妨到万岁爷跟前告发我去,省得白担污名。”
她就不信皇帝会因为几句红口白牙的谗言来惩治自个儿,到底她为他生了大阿哥呢。
玥容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姐姐坚称清白,我还有什么可说呢?只一言我得提醒姐姐,如今为了皇后新丧,宫里宫外一团乱麻,怕是难免有照应不周的地方,若出了事,姐姐以为责任在谁?尤其乾西五所的几位阿哥,更是要分外当心……”
惠嫔不悦,“我自然明白,用不着你提醒。”
她再忌惮太子,也不会在衣食上跟太子过不去,那不是明着将把柄往外送么?
玥容笑了笑,“自然,我相信姐姐是个厚道人,可百密必又一疏,焉知旁人不会如此呢?”
惠嫔当即要驳回去,可转念一想,莫非她在暗指贵妃?的确,都知道皇帝膝下皇子不多,尤为看重太子,若是几位小阿哥出了纰漏,她少不了受顿排揎,光是收回权柄还算小的,怕是还得面临降位处罚。
而有可能这么做的,宫里竟然不在少数。佟贵妃固然首当其冲,而宜嫔她们未必不想从中渔利。
这般一思忖,惠嫔顿时冷汗涔涔起来,也顾不得搭理玥容了,赶紧召集御膳房的人问话,现下天气渐渐和暖,膳房更得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玉烟好奇道:“贵妃娘娘真有这么狡猾么?”
玥容摆手,“我哪知道。”
她就是故意给惠嫔找点麻烦,省得这人膨胀起来不知天高地厚,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她还真以为是她打碎了贵妃美梦呢,殊不知只是碰巧,赶上皇帝不想立贵妃为后而已,惠嫔不过是那个递刀子的人。
这便是没认清利害的坏处。像玥容,她虽然也听老康的话,时不时当回搅屎棍,但她从没想过认真搞死谁,理由很简单,旧的去了新的还会再来,你能保证新进宫的一定容易对付么?长此以往没完没了。
保持平衡才是王道呀。
玥容在武英殿敬完香,又心血来潮来到皇后故地睹物思人,望着如今变得空空荡荡的坤宁宫,不免怅然若失。
素樱给她奉了杯茶,“如今也就您还念着我们主子。”
钮祜禄氏在宫里的知音不多,又因为刚进宫时雷厉风行的个性得罪过一批人——过刚易折,或许正因为那起子小人垢谇谣诼的缘故,钮祜禄氏的身体才会急转直下。
但玥容却很感激她,彼时玥容还不是主位,也不在景阳宫,跟一群答应常在挤着住在围房里,没少口角纷争,若非钮祜禄氏为人方正,每每秉公直言,怕是难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