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容觉得很可怕,人还没死呢,各方各地都开始筹划着敲锣打鼓请僧道做法事了,简直像催命的牛头马面一般。
但玥容也不能阻止,毕竟皇后薨逝乃国丧,若等临时抱佛脚得出多少乱子,便是礼部也照应不过来,而宫中最要紧的便是秩序。
钮祜禄氏并无多少感伤,她从去年陆陆续续病到现在,心中早已认命,唯一有的,只一点对尘世的不舍,“当年仁孝皇后病殁,万岁爷也是这么看着里里外外挂满白幡罢。”
她从没见过仁孝皇后,却早就听闻玄烨与赫舍里夫妻恩爱的重重事迹,也许从那时起,她对这个男人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能温暖他,抚慰他那颗鳏夫受伤的心,可到底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玥容:……别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再说那是皇帝呀,人家可是三宫六院,就算死了一个老婆,还有千千万万个老婆等着他,要别人着什么急?
在她看来钮祜禄氏纯属一厢情愿自我感动,但考虑到古代闺阁女子的局限性,玥容很体贴地没去煞风景——还是见过的帅哥太少了,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男人,不爱他还能爱谁呢?
钮祜禄氏静静地出了回神,自嘲道:“本宫糊涂,忘了你还怀着胎,该早早回去休息才是。”
玥容忙道:“不要紧,臣妾这几日午觉睡得足,晚上反而不易入眠呢。”
这也是实话,她本来想叫李太医开点安神汤药来,被玉烟玉墨死命拦住了,说什么会影响胎儿——简直活见鬼,这孩子比她自个儿都要贵重!
钮祜禄氏动了动唇角,一副慈母的态度看她在那里喋喋不休,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想为万岁爷……哪怕拼着舍去这条性命。
钮祜禄氏眼中划过一抹惆怅,她转头对玥容道:“本宫库房里值钱之物不多,好歹有几副头面首饰,你拿去给素樱她们分一分,下剩的,便都赏与你罢。”
玥容一愣,忙道:“这怎么能行,万万不可!”
她跟钮祜禄氏才认识多久啊,这么着急分人家的遗产,倒像趁火打劫一般。
钮祜禄氏却很坚持,“不过是些死物,放着也是白放着,本宫娘家又没人了,你叫我给谁去?”
她望着玥容白净脸庞,轻轻叹道:“你只管拿去穿戴,好歹是个念想,到时候万岁爷瞧见,也能记得本宫好处。”
这理由还算充分,玥容只得却之不恭。她本就是个财迷,只是觉得在人家病榻前说这些不太好,可转念一想,佟贵妃统领六宫,这些东西保不齐落到人家手里,与其如此,不若她收下的好。
钮祜禄氏微露倦意,“你先回去罢,叫人去御前传个话,就说本宫求见。”
玥容诧道:“更深露重,娘娘还要出门么?”
钮祜禄氏面色怅然,“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或许就没机会了。”
玥容只得答允,亲自到御前拜谒了一番,她自不能让钮祜禄氏在这种天气去乾清宫,那倒成催命了,最好是老康往坤宁宫走一趟。
好在龙胎分量够重,玄烨即便日理万机,也拒绝不了她梨花带雨的请求。
玥容就不去当电灯泡了,虽然也想看看那场面是如何感人,但,到底身份尴尬——人家正牌夫妻,她难道去加入这个家么?她可学不来新月格格。
直到两日后御驾造访,玥容方得空问起,“万岁爷可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意了?”
玄烨瞪她一眼,这小狐狸十足八卦架势。
却到底心有戚戚,“皇后是个可怜人。”
她若不生在钮祜禄家,兴许能嫁个如意佳婿,相夫教子,和和美美,但,到底是身不由己,被她阿玛所连累,又无意中成了制衡佟佳氏的棋子。
玥容老练地道:“皇后可没怪您,她做这些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玄烨又瞥她两眼,看来还是女人跟女人最聊得来,她不过去了皇后宫里几次,皇后就对她推心置腹了。
玥容趁热打铁,“既然知道皇后对您不薄,您不想有所表示吗?”
比如送点女儿家喜欢的小礼物,比如发梳、香囊、粉盒等等,或是一两首简简单单的情诗,哪怕举手之劳,钮祜禄氏也会很高兴的——甚至叫人代劳,挂个皇帝的名也行。
他还用她来教?玄烨淡淡道:“不必,她不需要这些。”
他跟钮祜禄氏对彼此都很了解,即便他违心地做了,钮祜禄氏也知道他在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