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人情往来、应酬打点,再加上让御膳房鞍前马后为她寻觅不应季的菜蔬,已经去了七七八八。
如今老康张口就给她五百两,说实话,不是不心动的。
但玥容秉着贫贱不能移的精神,还是矜持地道:“臣妾知足常乐,您别想用俗物收买臣妾。”
“八百两。”
玥容的心肝颤了颤,好吧,其实她也没自己设想的那么请高……
等到价码涨到一千两时,玥容生怕他反悔,忙不迭地答应了。须知她一年的俸禄也就二百两,如今玄烨给她五年的年例,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未免不识抬举。
玄烨看着她脸上狗腿子的笑,心想小花猫原来也是有弱点的,当下再无二话,挥了挥手,让魏珠盛了碗满溢的鸡汤,请玥容好好品尝。
玥容几乎是怀着喝药的心情捏着鼻子灌下去的,她觉得老康纯粹是恶趣味,就为了不肯让她白得一千两银子。
罢了,钱难挣屎难吃,也只好忍着。
一顿午膳用完,玥容下腹处肉眼可见凸出了个半圆,若非月份尚浅,她都怀疑自己显怀了,到时候胖成大肥猪,看老康这崽种还高不高兴。
玥容极力忍着快要溢出的饱嗝,怎料玄烨却叫人收拾床铺,他准备就在景阳宫午睡呢。
玥容急了,哪有这样的,怀孕还叫她不得安生,可她又不能拦着,谁叫紫禁城方圆百里都是他老人家的地?
玥容只得编了个由头,“妾还得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恐怕难以伴驾。”
玄烨明显不悦,“你怀着身孕,怎能事事劳动你?皇后如今也糊涂了。”
老康的思维是典型封建帝王似的,固然伺候主母是嫔妃的本分,可天大地大不及皇嗣为大,在一个可能诞下的小阿哥面前,任何事都得靠边站。
玥容道:“是,臣妾去了也没多少帮助——这些事本来该您做的。”
玄烨瞪着她,敢这么跟他说话?
玥容义无反顾地瞪回去,就是说了,又能如何?“妻子病了,做丈夫的不去关怀,倒事事指望旁人,自己却当起甩手掌柜,哪怕在民间,这种人也是会被瞧不起的。”
玄烨怀疑小妮子今儿吃枪药了,奈何对方句句在理,一时竟不好反驳,只能犟着脖子,“朕日理万机,案牍劳形,哪有功夫理会这些小事?”
“皇后娘娘的病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玥容放软腔调,“太医告诉臣妾,娘娘顶多还能撑得月余,在她生命的最后关口,必然希望万岁爷你能多陪陪她。哪怕万岁爷不念在她是皇后,也请念在她对您的情意上啊。”
固然感情的事不能强迫,可钮祜禄氏是他下旨接进宫的,难道老康就不能给她一点应有的关怀么?就算钮祜禄氏比不得赫舍里皇后那般分量,可毕竟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妻——而且很快就见不到了。
玄烨沉默下来,他比太医还清楚钮祜禄氏寿数几何,毕竟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也知道玥容所言在理,钮祜禄氏其实是愿意自己去看望她的。
但,正因明白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情意,玄烨才愈发难以面对,他能给钮祜禄氏权力、地位和名望,却唯独给不了她爱情,从一开始,他就只把她当制衡佟佳氏的棋子,她也是知道的。
近乡情更怯,如今她就要死了,玄烨愈发难以面对,他害怕听到钮祜禄氏责备怨怼的言语,埋怨他对不住她……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玥容不知老康心理动向,她只是站在钮祜禄氏的角度设身处地考量,“您若是真为皇后好,便满足她最后一点愿心吧,也好叫她安心离世。”
“若仁孝皇后还在世,想来也不愿让您留下遗憾的。”
听到赫舍里的名字,玄烨终于有所动容,叹了口气,让魏珠摆驾坤宁宫。
无论好歹,他总得亲自去趟。
玥容恭送皇帝离开,这才叫人收拾了桌上残羹冷炙,准备回房补眠。
玉烟抚着胸口,“娘娘方才可把奴婢吓坏了,还以为您会跟万岁爷吵起来呢。”
玥容莞尔,“怎么会,我只是说出皇上的心里话而已。”
玄烨对钮祜禄氏不说怜爱、但肯定是有怜悯的,只是长久以来,夫妻二人的关系都僵硬刻板,以致于谁都不肯先迈出一步——他需要一个台阶。
玥容若无十足把握,也不肯推他一把,这回帝后二人把话都说开了,也有助于拉升她在老康心里的印象分,更觉得她善识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