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容带了叶子牌来,“你要是闷得慌,咱们玩牌罢。”
娜仁吐吐舌,“明知道我不擅长,姐姐还坑我。”
玥容笑了笑,“我让你两手成不?包你赢钱。”
娜仁心花怒放,随即感叹,“人都快死了,赢钱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带到棺材里使去,只好贿赂贿赂路上小鬼罢。”
玥容捧腹。
两人玩了一阵,只觉身下晃动得愈发厉害,仿佛整间屋子都在摇摇欲坠,八级的大地震果然了不得。
玥容让众人都将捎来的被子披上,大夏天虽然有些闷热,也总比被砸伤的强——只盼望建这座宫殿的工程师颇有良心,千万别叫她香消玉殒于此。
又过去半个时辰,震感仿佛渐渐停下,看来那头咆哮的“地龙”也疲倦了,再度陷入酣眠。
玥容却不敢掉以轻心,依旧老实坐着,只闻远处喧哗声不绝于耳,像有人吵闹似的。
玉烟胆大,出去打听一会,回来说道,是翊坤宫的宫人在四处流窜——谁叫宜嫔拿大,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她殿里的陈设又最为富丽,结果方才一震,好几个博古架接连倾倒,瓷器碗碟碎了一地,侍女们吓得尖声大叫,以为房子要塌了,慌忙躲避,竟舍弃主子而去。
玥容两眼圆睁,“这么说,就只有宜嫔还在翊坤宫?”
玉烟没看清,听里头扯着嗓子放声嚎啕的架势,大致如此罢。
玥容咬着嘴唇思忖片刻,兀自披着棉被起身。
娜仁忙拉着她,“姐姐不要去!”
宜嫔也不见得是个知恩图报的,何必理会。再说,她腹中怀的是万岁爷的孩子,让万岁爷自个儿操心就够了。
玥容掰开娜仁的手,坚定地朝她摇摇头。
她并不在意宜嫔怀的是谁的孩子,她只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孕妇会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哪怕翊坤宫安然无恙,可对死亡的恐惧已足够让宜嫔吓得小产了。
她只是秉承着朴素的人道主义精神,去拯救一个处于危难的弱者。
娜仁跺跺脚,到底劝不动她,只能提心吊胆跟上。
一路上虽谈不上尸横遍野,可也着实倒了几根朽木,横七竖八跟死人似的。玥容小心地越过那些障碍,蹑足向东南方而去。
所幸翊坤宫跟咸福宫就在对角,用不着几步就到了。宜嫔一瞧见她如同瞧见救星,又要放声痛哭——看样子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脸上泪痕斑驳,妆容凌乱,往日高贵优雅的气质荡然无存。
玥容顾不上同她废话,上前将郭络罗氏一只胳膊搀扶起来,又朝娜仁使眼色,让她帮忙搭把手。
她一个人决计搬不动这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娜仁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万分嫌弃地将宜嫔半背起来。
宜嫔泪盈于睫,想对她说声谢谢,可动了动嘴唇又咽回去——她怎么也想不起眼前蒙古姑娘的名字,是叫桃仁还是酸枣仁来着?
所幸娜仁不跟她计较,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宜嫔,小心越过地上那些碎瓷片,到了廊下,一株半人高的小灌木拦腰倒下,宜嫔唬得心胆俱寒,险些栽倒过去。
总算她硬撑住了。
等回到娜仁住的咸福宫,几人才松了口气。
没人请她就座,宜嫔便自来熟在地上铺了床被子,一屁股坐在上头,这会子也顾不得仪态不仪态了,又楚楚可怜拿帕子擦泪,“妹妹今日方知从前有眼无珠,这宫里原是姐姐对我最好。”
住她前后的端嫔敬嫔,原以为是两个厚道的,哪知发生这样大的事却只知窝在宫里当缩头乌龟,半点不为她着想,宜嫔想起便气不打一处来。
玥容心说你也没为别人着想呀,哪来资格怨恨别人?不过跟宜嫔这种千金小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她自认为天之骄女,从来只有旁人捧着她的份,哪需她去趋奉别人?
好在天之骄女也识时务,宜嫔在两个救命恩人面前不敢摆谱,只一味控诉侍女们对她不公,这样胆小怯懦,如何能在宫里当差?
玥容瞥了眼宜嫔裙摆处那点可疑的痕迹,很体贴地没去戳破,但既然宜嫔生龙活虎不似小产,那多半就是尿裤子了。
玥容忽然想起一事,“你宫里的郭贵人呢?”
今日这样混乱,别出什么事才好。
宜嫔哼声,“她能出什么事?”
这种庶出的贱种,命硬的很呢,老天爷也不会收她的。
玥容想了想,到底有些不放心,遂亲自带着玉烟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