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有安慰江辞深的一天,时桑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个伟大的能够被“载入史册”的重大事件。
“所以如果你当初没有回来祝寿,我跟你之间,你也同样会用‘聚散离合自有因缘’来解释吗?”
江辞深凝视着她,此时无声胜有声,那双黑漆漆的眸,似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让人不敢与他对视,害怕下一秒就掉入万丈深渊。
时桑微微撇开脸,自认装得从容,事实上更像是匆忙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那对父子俩,忽然发现有了新进展,于是顺理成章地岔开话题:“诶,时机好像差不多已经成熟了,辞深哥,我们过去看看吧。”
说罢,她先一步抬腿走了过去,江辞深在后面叹笑了声,很快也跟了上来。
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基本都在两个人的意料之中了。
男人吃了儿子递的醒酒药,状况缓和了不少,时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便在小男孩的电话手表里存了自己的号码。
目送着男孩挽住男人的胳膊彻底走出巷口,江辞深才缓缓说:“四年不见,你比以前更善良了。”
“……这样不好吗?”时桑有点儿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江辞深低头看她,眼神微黯:“善良是会吃亏的。”
他印象中那个刚来江家的时桑,倔强而且嘴上不饶人,在老宅的时候几乎跟所有人都结了怨,后来又听兰姨说,她在学校里也因为性格原因树敌无数,甚至还跟隔壁学校的小混混们打过架。
这么一个放诞不羁的小姑娘,就像一株带了刺的玫瑰,野蛮生长,曾经拒绝过很多人的靠近,谈不上有多善良。
而几年过去,她已然变了很多,有时候像是记忆里的那个时桑,有时候却一点都不像。与其说是她被岁月与生活磨平了棱角,倒不如说是她藏起了利刺与锋芒。
他宁愿她成为一个不那么善良的人,至少这样,就能和像他一样,这样才会变得强大,保护好自己。
自从那天晚上听到那句——
“辞深哥,以后不要再对我那么好了”
最近几天他就时常在想,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国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她回国住过一年半,天天吃中国菜,刚去洛杉矶那几天是否有过不适应?
她数学基础薄弱,没有他在身边,还有人教她高数吗?
一个人在外念书生活,她是否交到了知心的新朋友?她出生优渥,来到江宅也从来不愁没钱花,花钱总是没个概念,生活费又是否足够?
……
思忖间,时桑突然出声打乱了他的思绪:“其实我并没有辞深哥以为的那么善良。选择伸援手,是因为我害怕出人命,至于留电话号码,如果我真接到了他的来电,或许就意味着我可以直接报警了。”
然后时桑抬头看了眼天色,没再纠结善不善良的话题,开口说道:“辞深哥,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快点儿回去吧。”
江辞深回过神轻嗯了声,先一步走在前面,朝巷尾走去。
刚刚走了几步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对父子身上,时桑没怎么感觉到自己脚后跟的异样,这会儿外籁俱寂,五官都似乎变得敏锐许多,一旦全身心只关注这一处,越往前走,从脚后跟传上来的疼痛感便越来越清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时桑一是没忍住,二是不确定到底怎么受伤了,随便找了一盏路灯停在下面,一只手扶着灰白高墙,右腿弯曲抬起,另一只手往下探,稍稍拨开鞋,查看了眼自己见义勇为后的“伤势”到底如何。
原来是脚踝处被撞出了点淤青,也不知道是中途被什么刮了一下,白嫩的肌肤上多了一处擦伤,刚刚就是这里被鞋后跟蹭的有点发疼。
经确认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口,时桑正准备放下腿,快到巷尾的江辞深忽然转过了身,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怎么了?”他问道,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时桑放下腿,尽量不让自己的走路姿势受半点影响,走到巷尾时她笑着说了一句:“没什么。”
出了小巷,她很快就看到了停车场的标志,然后一刻也不停留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大概是刚刚确认完伤口扯了扯背包的带子时,她忽然想到回去之后还有未完成的工作要做,她就归心似箭,甚至比车的主人先一步找到了车。
车刚一被遥控器解锁,时桑便拉开了后门,江辞深的声音也在这时候从后面传过来:“坐副驾。”
“……”时桑下意识地停下了坐进去的动作,揣摩着他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是让她坐副驾,还是他自己坐副驾?
不怪她想那么多,面对他时就要有发散性的思维,即使是不可能的可能性也要考虑在内,方能避免在他面前感到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