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刚出炉的烤红薯——”叫卖声再次响起,一旁人群里,一个男人脸色铁青,终于确定了小贩是谁,大步走来。
“你这个贱人!净给我老李家丢人!”杨小春的丈夫李海从杨小春伸手一巴掌扇过来,
猝不及防下,杨小春被扇得撞在炉子上,完全有可能瞬间烫伤。
“别动她!”霍林脸色难看,发现男人出现的瞬间,下意识冲了上去。刚刚才听叶泉说过伤人的风险,听上去甚至会魂飞魄散,但霍林这一瞬完全没再在意这个。
激动之下,浅灰色的鬼魂阴气波动着,维持着的正常模样一点点消散,露出了可怖的死相。
完整的消防服像焦炭似的,脸上全是烟熏火燎的灰黑痕迹,人几乎变成了一块黑炭,干裂的缝隙里闪出黑红可怖的火光。整张脸上能被看清的,只剩下森白的牙齿和眼瞳,死死盯住了李海。
他的身影和曾经冲进火场的背影重合,一如既往地坚定。
叶泉轻轻弹指,轻飘的空气汇聚成一道气流,如无头箭矢,精准集中李海。
“啊!谁推我!”李海肩胛一歪,仿佛被一股大力推了一把,踉跄着跌出几步,好悬才站稳。
李海一跌出去,前面的人就发现了他。莹莹嗖地拿起书包拉住妈妈的手,紧张得发抖,“妈妈!”
杨小春没想到李海会突然回来,还撞上自己出门赚钱。但李海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动手也很正常,她本能地有些瑟缩,很快强行镇定下来,回抱住女儿,“别怕,没事的。”
霍林意识到是大师出手,冲到近前,冷静了点,没有直接扑到李海身上,只是挡在杨小春母女面前,警惕地盯着他。
“他这周怎么提前回来了?!”
杨小春开始出来做小生意这两个多月,在李海回来的周末还是会按时回家,避免被他发现,进而阻拦或大闹。好在都平平安安度过了,没想到会突然被撞到。
霍林很不安,生怕李海不依不饶伤人。
李海站稳瞪着眼睛四处环顾,愣是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李海看不到面前的鬼魂,只看到被他大吼吓了一跳的杨小春母女。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个人,他满肚子邪火,却又怕无声无息推了自己一把的人出手,不敢乱动。
李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杨小春,冷笑一声,“长本事了啊?我辛辛苦苦赚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在这里居然想离婚?还跑出来丢老子的人!你连个蛋都不会下,买了多少药给你吃,光生了个丫头片子,这就想跑了?可以啊,给你们家的彩礼还给我再说!”
一听就是家务事,里面牵扯了什么、会不会被妇人反咬一口,大家都不清楚。附近虽然有女孩听得十分不忿,但李海没再动手,吼几句,也没办法指责什么。
“什么时代了,还有人不知道生男生女是男的的锅?”
“彩礼那些钱又没给她,凭什么都让她还啊!”
路人们嫌弃地议论着。
“我在赚钱。”杨小春低声说。
杨小春在火场里快醒来的时候,清楚听到丈夫嘶吼着要救他,丢下他们母女俩提都没提。
从那时起,隐约升起的离婚念头发芽生长,长成了坚定的参天大树。
杨家把她卖了十万的彩礼,嫁妆只带回来了几床被子,杨小春就像被卖给了李家,天然低了一头。丈夫过去跑短途货车,要她一直在家里做饭。丈夫一不顺心就打骂她,女儿出生后一起挨打,婆婆还在的时候一门心思追着生孩子。调养身体的药吃了一份又一份,还是生不出男孩。杨小春被拘在家里,完全没办法做别的。
现在丈夫跑长途去了,她总算有机会出来做事,只要能赚够钱,她就有机会离开。
离开,多好的词啊。
霍林看着她站直,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女孩影子。
“卖红薯能赚几个钱!赚钱好啊,赚了钱赔了老子十万彩礼,你老子娘你弟弟妹妹要的钱零零碎碎也有个三万块吧,我当你是媳妇给他们花了就算了,你不是了,是不是也该还了?这些年吃我的用我的,我做个好人,等全都还完了,净身出户总不过分吧?”
随着李海的话,杨小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李海嗤笑,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脸上,“怕了?知道钱不好赚了?那就回去老老实实做饭!老子周末回来要是看不到你做饭,你给老子等着!”
“我会赚钱的。”杨小春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却依然坚韧地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