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燕国公府的下人们今日更多了谈资;国公爷昨日才回府,还带了一个琳琅县主住在府里, 今日夫人从荣寿堂请安出来比往日更加娇怯病弱,只怕老夫人是为难比往日更甚···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到了后晌流言已经传出府外,只在王都权贵女眷之中私下流传。
燕离是晚间下差后回府的, 他方回王都, 一堆公事等着交割清楚,哪有闲心关注下人私下里议论什么。
先到荣寿堂给母亲问安,自然知道了今日母亲已经急不可耐与涂氏说了李琳琅的事, 老夫人对涂一一识时务的态度很是满意, 难得未在长子面前责难。
但她当然也舍不得燕离用国公府的荣誉换取圣意。
有的时候, 女子之间的想法更容易相通;半日的功夫,老夫人就从涂一一的话里想到了自认为满意的法子。
理所当然对长子道:“阿离,阿母倒觉得今日涂氏所言不错;她本就一身病骨,如今她自愿以此请求和离,只要县主愿意舍出爵位,咱们再求一求皇后娘娘,未必就不能两全其美;比起一个县主爵位,当然是一品国公夫人更荣耀,琳琅必是同意的。”
可燕离却是最先不同意的。
“阿母,您也知琳琅的县主之位是李家满门忠烈换来的;琳琅本就成了孤女,若再没有爵位依仗,只怕她日后会被王都的人瞧不起,这件事莫再想了。”
老夫人震惊:“难道国公正妻不比县主更来的尊贵?”
狐疑看着长子,老夫人忽然觉得不对:“难不成阿离你真想用咱们国公府的荣耀来换取圣上的同意?阿母不准!”
燕离当然也舍不得,当然不能直言相告,只能耐心劝慰自己的母亲。
“阿母难道也同意涂氏与我和离?”
不待老夫人点头,他又语重心长:“阿母细想,就算涂氏真心愿意为了成全儿子与琳琅,不惜自毁名声主动求去;看起来咱们国公府是没有亏待于她这个原配夫人,可时日久了,总会有人非议咱们薄情。”
“阿离的意思是不和离,就这么熬着;无人理会的境况下,涂氏先熬不住香消玉殒?”
燕离捏着太阳穴头疼,母亲还真是···难怪莺莺如今的脾性那般急躁冲动,这可不好。
忍不住又想起昨夜涂氏娓娓而谈的模样,燕离竟生出一种还是涂氏端庄大方的感觉。
虽则他不想辜负自己真正心悦之人,可他此时还是能确认,只有涂氏能担得起国公府主母之位。
琳琅,还是单纯直白了些。
“阿母,儿子并无此意。”燕离沉吟着道:“儿子知您不喜涂氏,可您也得承认,涂氏不愧是礼部侍郎之女,她的礼仪是最周全的,国公府需要这样的主母。”
眼见阿母又要着急,燕离不急不缓劝道:“儿子还未到而立之年就进爵国公之位,自然会招人艳羡,想找咱们家错处的人有的是;阿母,琳琅还年轻单纯,她担不起国公府的应酬往来,还需与涂氏学习几年。”
老夫人恍然:“阿离的意思,是想让县主学会涂氏的周全;再熬个几载,涂氏的身子自然会更加衰败,那时咱们当然不理亏?”
不得不说,老夫人的话说的直白粗鲁,却正中燕离此时的想法。
但她很快又有了旁的担心:“可若阿离你真这般想了,那县主该如何;今日阿母也听明白了涂氏的意思,不管你是以平妻还是侧夫人迎娶县主都不妥当呀。”
燕离却不这样认为。
昨夜回到前院,他不是没有细细思量过;涂氏说的自有她的道理,从大晋的礼仪法度确实挑不出理。
但无论是涂氏母子,还是燕家的军功,燕离哪一个也不想失去,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坚持平妻;虽说圣上存了坐享渔翁之利的心思,可燕离相信自己,只要他与身后的燕家军不倒,圣上就无可奈何,至多只能以平妻之事让御史台多参自己几次,又无关痛痒。
燕离想得很好,只要琳琅坚持对自己的心意,以她忠烈之后的身份,王都的权贵和百姓未必不能接受平妻的事实,说不得还会成为一桩美谈。
当然,前提就是涂一一不要闹起来;只要涂一一这个正妻能就接受琳琅做平妻,别人当然无从挑剔。
到现在燕离依旧不信涂一一真舍得离开自己、离开国公府,这世道对女子诸多约束,哪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燕离宁可相信涂一一是在以退为进,不过是些妇人手段罢了。
天下哪个妻子真正能接受夫君身边再多一个平妻,不过是她出身礼部侍郎府,从小耳濡目染,不好做出争风吃醋不容人的姿态,才会这般以退为进。
燕离不是不能直接请圣上下赐婚圣旨,实则这道旨意他昨日入宫时已经拿到了;他也是念着涂氏打理府中几载,又有阿沐这个嫡长子,愿意给她转圜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