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八年过去了。
如今，身高超过185，强壮的像职业运动员似的亨利，看着他面前这个平头男，只觉得……很不真实。就像所有绑匪都是他想像出来的一样。
亨利当然知道不是。
“大小姐不是你叫的。”亨利拉开椅子，平常道。他声音嘶哑，颇有威胁。
平头男目光躲闪，却是嘿嘿一乐。他面上显出一点普通人脸上很难见到的猥琐和阴毒来。
“亨利少爷的字写得很漂亮，把我当年的话记得也是真清楚。我先表一表诚意，那话不是我想讲的，是钱先生让我讲的。你们能活下来，是钱先生看你们姐弟情深。比他那个同父同母的哥哥，也就是你们daddy，有人情味得多。”
平头男这一番话讲过，杨探长和姐弟二人都已坐下。
他们对面，坐着平头男和他的律师。
“说英文。”杨探长严肃地提醒道。
“Sorry啊，我英文没那么好，你们有录音有翻译，就讲中文吧。”平头男装出一副好态度撒泼。
“你是中餐馆的经理，你英文不好，怎么做生意？”杨探长语气凶悍，与刚才在办公室里通情达理的模样完全不同。
“我已经跟你们说了一晚上英文了，重要信息我都差不多给到了。”平头男看着姐弟，收敛笑容，真诚礼貌，“有些话，我用中文讲，才算是个了结……请谅解。”
杨探长也看了看姐弟，他们似乎没有异议。而且，她耳机里传来了同事的建议。杨探长便点了个头，双手抱胸，靠到了椅背上。
“包括钱先生，一共六个人。”平头男言简意赅，他尝试盯着亨利，好像想把他吓唬回十二岁的模样，但一秒尝试之后，他连忙转开了目光，“把你从车上绑走的人里就有钱先生。是不是没想到？”
“另外四个？”亨利声音沙哑地问，面上毫无表情。
“死掉两个了。一个太贪，不知钱先生厉害，88年就死在了泰国。一个去年突然发神经，讲自己作孽深厚，想要去自首，也被钱先生亲手送走。听好，都是他亲手送走的，跟我没关系。”平头男夸张地咳嗽两声，抬高了些音量，“泰晤士河，东印度码头附近，你们可以找到一具男尸。我沉的，钱先生杀的。死人叫汪小龙。”
“汪小龙是阿龙？”亨利仍是面无表情地问。
“是。阿龙从来没讲过话，你自然不认得他的声音。”平头男讪笑一声，“听讲你居然跟他最相熟……”他的眼光瞟向钱宁，从她的脸看到她裸-露的胳膊，再到……
“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了？”亨利这时一只胳膊放到桌面，他一瞬绷紧，肌肉发达，青筋凸现。
平头男急急转走目光，“信。”他吞了吞口水，“我还没讲完。阿龙这人很古怪，当年最想强了大小姐的就是他，突然良心发现的也是他。有没有觉得他死有余辜？”
“还有两个。”钱宁冰冷提醒。
平头男小心看过去，他立刻感受到亨利的火气，匆忙移走猥琐的眼神，“我猜是跟钱先生一起走了。其中一个，亨利少爷可能也见过。至于去哪……这个我刚才已经同英国人讲过，不是大马就是泰国。”
亨利向钱宁侧了侧头，眼神是在问她还有没有想问的。
钱宁摇了下头。
杨探长瞧到，正要说话。
平头男嘿嘿两声，“不管怎样，钱先生和我没让那群畜生碰大小姐，也没真逼你们姐弟互相残杀。如果你们真的都记得，我是给你们送饭送水最多的。我们收了钱，留了你们活命，算讲道义吧。只怪我想早点退休，起了贪念，越南人又把我卖了……这样都能查到我头上。我认栽。”
亨利像没听到那么长一段废话，他骤然倾身过去，盯着平头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用英文问：“如果我姐姐仍然住在那里，你真的会入室抢劫她吗？”
平头男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点杀气，他出来混很多年，这个感觉绝不会错。
“不会，风险太大。而且，钱先生从来不准我们再碰你们姐弟。钱先生问我时，我也是讲越南人。”平头男连忙恭顺地回答，也用了英文。他看着、听着都像是实话实说。
杨探长听懂了这一段，接着问：“还有吗？”
平头男好似认真想了想，“没了，如果我再想起来什么，一定告诉你们。探长，我累了，能不能让我睡一觉？”他态度良好，相当配合，而且一直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