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莎略微有些感到奇怪,但她无暇多想,跟朋友们一起与钱宁道别,走向椰厅。
钱宁则去到前台,进入电脑上的酒店系统,快速浏览了近一个月新白马的套房预定记录。
狄兰没有住过莎士比亚。
这一个月来,钱宁在跟亨利、杰瑞和夏洛特通过的电话中,他们几乎都没提过狄兰,她也没有主动问起。但钱宁碰到的别的她和狄兰共同认识的人,都还是默认狄兰周末回伦敦。
钱宁把电脑还给前台,离开了新白马酒店。
黑色银刺缓缓驶进圆盘内的时候,在窗边用计算机绘图的年轻男人抬起了眼。
他穿着白衬衣,解了领带,松了领口,两边衣袖都卷到了手肘,露出强健的小臂。他放下手头工作,站起身,透过白色帘布,往窗外望去。
白橡木的保安正在打开车门,一只黑色高跟鞋从车里伸出。半透明的黑丝袜裹住纤细灵巧的脚踝,向上延伸至线条优美的小腿。
他的妻子今天穿了黑色过膝裙和白羊毛上衣,在外罩了一件深黑长大衣,脖子上戴着黑花纹的围巾。
她苗条优雅,带着一点冷艳。乌黑长发下的精致小脸上没有笑容,只在跟保安道谢时微扬嘴角,转瞬又回到了凝神思考什么的状态。
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有点不开心。
狄兰微微皱眉,深邃眼睛跟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她上了台阶,站在那里,忽地昂起头来。她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看了白橡木许久。
狄兰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她眼里的忧愁。
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她想念过他吗?
这一个月,她看上去过得不赖。
她没有再进过他的工作室。她从来没进过他的房间。她几乎没有跟班克斯先生问起过他。
但有一天晚上,他听到她弹钢琴了。
他希望听到她弹《哥德堡变奏曲》。
如果她弹,他就会从正门拱门走进来,告诉她,他一直在这里。那当然有可能吓到她,但他会合理解释这一切,告诉她很多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的事,比如他的确在巴黎给她“写”了一封情书。
他会让她相信他绝无可能做任何伤害她的事。然后,他会吻她,把她抱进他们的卧室,上帝知道他多久才会放她出去。
但她没有弹。她弹的是李斯特的《钟》。
她弹得不赖。纵使狄兰对妻子诸多偏爱,也只能给出这个评价。只是他愿意听她一直弹下去。而且,他能听出来她有心事。她有困惑的忧思,也有炽烈的心思。
也许,她也想到了上一次,当他弹钢琴时,都发生了什么。
狄兰不知道那个夜晚她睡得怎么样,她卧室的灯照常亮了一夜。他则度过了分开以后最平和也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她终于不再在冷风中伫立,缓慢走进了白橡木。
狄兰垂下眼眸,抬起左臂看了看表,精密的银色机械上,秒针有序地走动着。十二个小时后,她将离开这里,去往机场。
第二天,天还未亮,她就被那辆黑色汽车载走。不久,完全消失在圆盘之后。
狄兰听到敲门声传来,他走过去打开门。班克斯先生递了一封信给他。狄兰接过信,关上了门。白信封上,工整秀丽地写着他的名字。
他嘴角有一点微小弧度,然后他打开了信封。
狄兰:
你最近好吗?
我很抱歉这一个月你都没法回白橡木,请相信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回G城了,你可能已经听说,将会待接近一个月。
白橡木是你的房产,我知道你很喜欢这里,尤其是你的工作室,任何时候如果你想搬回来,都是你的权利。
我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居所,我认为我们也可以找到一个恰当的方式对外解释这件事。
感谢你的尊重,我真的不想给你造成任何麻烦。过去一年,你为我做了许多事,我非常感激。
感谢你让班克斯先生照顾我。他是个真正的绅士,就像你一样。
希望你一切都好。
钱宁
狄兰读了好几遍。
这是她写给他的第一封信,对此他感到一点愉悦。
但是,或许这也意味着,他的妻子并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或者见到他,而且,她还是在想着搬出去。
他才不想让她搬出去。
G城一月的温度有点像伦敦夏天快结束时的温度。对于钱宁来说,既是回到了家,也是飞到了温暖的地方。
由于这是计划中的回G城,早有媒体收到风声等在机场。钱家四小姐不出意料被拍,甚至因为来的媒体过多,还有记者差点越过钱家前来接机的保镖,嘴上高声问着她是否已婚、是否有孕、是否婚变等等着调不着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