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兰看了看手上那张纸,这是香榭丽舍饭店的司机给他的。
上面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对蓬皮杜艺术中心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1971年,当理查德-罗杰斯和伦佐-皮亚诺赢下蓬皮杜中心设计竞赛,现代建筑史永远的被改写。这可以看作高技派真正的开端。
而当年都只有三十多岁、并无代表作的两个年轻人也因为蓬皮杜的设计,扬名世
界。
他们的设计理念是:“建一个所有人的家园,既要有时代广场的活力,又要有大英博物馆的高雅。”
毋庸置疑,他们做到了。
但在蓬皮杜举世闻名之前,巴黎人恨死了它,法国知识分子们也恨死了它。
理查德和伦佐为了完善构思,专门仔细逛了马莱区和雷阿尔街区。他们被选址附近的公共空间吸引。他们不想创造一个“文化艺术中心”,在六七十年代,“文化艺术中心论”绝不是受欢迎的理念。他们想创造一个公共生活场所,适合情人约会、朋友相聚、人们自由自在玩耍、表演……
如今,狄兰所站的地方,完全符合那两位建筑师的构想。他的周围有约会的情侣,相会的朋友,带着孩子的父母,广场上的表演艺人……
狄兰想起在新白马的旋转楼梯上,钱宁跟他说,他们站在这里谈话早已在一个世纪前被建筑设计师设计好。
当然,那是当然。
狄兰转身,走向彩色外骨骼暴露的开放钢框架结构建筑。这是具有想象力的设计,天才的构思。它不仅从外部到内部实现了对空间的充分利用,还有对光线的充分利用。这个强有力的三维结构框架,就是狄兰在五月舞会上跟钱宁谈论的未来。
作为“艺术中心”,它不像一个古典殿堂,它像一个可以移动的机器人。自动扶梯犹如“空中街道”;底层架空柱(柯布西耶风格)的支撑,让建筑更轻,并与地面脱离。而它的一个外立面,甚至延续了里纳德街的街道线。
它是如此与这座城市脱离又融合。
后来,当狄兰站在自动扶梯上往外看。他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牛仔短裤和红黑格子衬衫。衬衫扎进牛仔裤里,小皮带锁住一截纤细腰身。她披散着黑发,可爱鼻梁上架着一副很酷的墨镜。那个灵巧身形踩上滑板,眨眼消失在了夏日广场的人群中。
八月上旬,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亨利直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墨镜,黑色短发抹了点发胶,顽皮又随意。他依旧身着惯常牛仔裤和简单黑T。
嚼着口香糖,拖着拉杆箱,亨利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他比机场里绝大多数人都要高,一双长腿迈着大步,走哪哪回头。
进了贵宾休息室,亨利走至窗边的休息空位。当他松开拉杆箱,准备去拿食物和饮料,他看到了一个人。
隔着三个休息位,一个穿着奶油色短裤和淡棕色Polo的年轻金发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微皱眉头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认真速写。
几日前,亨利才在神户与狄兰分开。
亨利以为狄兰已经回欧洲了,或是浪荡到这个星球上的任意一个角落。谁能想到,他跟他一样,又来了东京。而且,他们居然还能在这里碰上。这里,是G城航空公司的贵宾休息室。
狄兰不经意转头间,也看到了亨利。深邃绿眼晃过一丝不明显的意外,而后,他冲亨利挑了下一边眉头。
亨利往下扶了扶墨镜,拖着拉杆箱,嘴角微微勾起,走了过去。
“小世界。”亨利扶住拉杆,依然嚼着口香糖,似笑非笑跟狄兰说,“让我猜一下,一个小时后飞G城?”墨镜后的深黑眼睛,已经瞥到狄兰在画机场跑道。
“是。”狄兰弯动一边嘴角,合上了速写本。
第39章
亨利不摘墨镜, 看了狄兰片刻。然后,他放下拉杆箱,转身往食物区走, 走了两步, 他又回头问道, “你在神户的时候就这么打算?”
狄兰看向亨利, 点了下头。
亨利蓦地摘了墨镜, “那你不告诉我?”
“你想跟我同行?”
亨利果断摇头。他倒不介意跟狄兰同行, 或是更多人一起。尤其, 他和狄兰很有得聊,从他们少年时代便是如此。从范斯沃斯住宅到土卢里,从建筑到音乐, 从政治到女孩。但这个夏天, 两人除了确定会在日本一起参加学术交流,默契地选择了独自上路。
狄兰眉眼动了动, 一副“那你还问什么”的表情。随后,他也起身, 与亨利一起去了食物饮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