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却是苦笑,“姐姐可莫取笑我了,我怎比得过姐姐?罪臣之女,和亲乌孙不过将功折罪而已。未来余生,解忧怕是都要在蛮邦度过,埋骨异乡。细君不过短短几年就去了,我二十还是三十,又有何区别。”
她的话让陈阿娇愣了愣,一时说不出话。
“不会的,等我大汉荡平匈奴,公主一定可以回到家乡!我相信,公主会等到那一天的!”
姜漫漫却是道。
节目前陈耕砚和陶淮推测是解忧公主时,曾向大家科普过她的生平。
因祖父刘戊掀起七国之乱,所以堂堂皇亲贵胄,一朝沦为罪臣之女。
但解忧和细君公主不同,细君公主出嫁乌孙后,自己建造宫室居住,和已经年老的昆弥猎骄靡一年也不见几次,不曾学会当地的语言,也吃不惯肉奶,写下“吾家嫁我兮天一方”的悲歌。
猎骄靡死后,让细君嫁给自己的孙子,细君以汉俗拒绝,并上书给汉武帝说明,结果得到武帝绝情回复:为了与乌孙共灭匈奴,你要遵从他们的国俗,嫁给下一任昆弥。这回复让细君肝肠寸断,她再嫁军须靡,最终不久于人世。
而解忧公主相比于多愁善感的细君,更像是坚强的实干家。
到了乌孙后,她积极学习当地语言,融入乌孙。她带过去的汉人,也多与乌孙通婚,使乌孙对汉人和汉文化有了更多的了解。
她和亲的时机其实不如细君,因为仅仅数年后,汉武帝就下了著名的《轮台诏》,罢轮台屯田,从此汉家兵马,不再过玉门关,他曾经说的“欲与乌孙共灭胡”,也成了空话。
这之后,匈奴在西域的势力重新扩张。
要知道,乌孙距离匈奴更近,在汉与匈奴之间,其实摇摆不定,甚至表现得有些投机取巧。
汉以右为尊,匈奴以左为尊,乌孙昆弥便以汉公主为右夫人,以匈奴公主为左夫人,主打一个让两边都满意的平衡。
汉罢兵事后,匈奴左夫人对汉右夫人的打压不在话下,解忧在这种艰难状态下,依旧靠一己之力,支撑了30年,撑起了汉对乌孙的影响力,坚持到了汉宣帝再度发兵匈奴。
本始三年(前71),汉家15万铁骑重临西域,大败匈奴。自此,匈奴由盛转衰,退出历史舞台。
甘露三年(前51),已是古稀之年的解忧公主上书宣帝,欲还故乡,宣帝派人将她和她的孙子孙女接回。远嫁乌孙50年的解忧,终于落叶归根。
那时,她会再度经过这悬泉置。因为悬泉置遗址出土的汉代简牍上,记录下了这件事情。
姜漫漫说得这样确信,倒让解忧一时有些错愕。
“嗯,那我一定等着那一天。”
她绽开笑颜。
陈阿娇却是伸手,赏了姜漫漫一记头槌。
“我和公主说话,你插什么嘴?”
她又转向解忧。
“我这侍女,是我奶母的幺女,名为阿漫,自小我看着她长大,多有宠溺,所以说话做事少了些分寸,让你见笑了。”
“不过,她于庖厨之事,倒是很有天分。”
“啊,原是如此!”解忧的眼睛亮了,“请姐姐过来一叙,正是想当面感谢姐姐,赠我可口饭菜。说来惭愧,自出了陇西,我虽告诉自己要勤加餐饭,保重身体,却每每勉力才能咽下几口。”
“姐姐给的沙棘汁,酸甜生津,喝了后,令人胃口都开了。那烤兔肉和鸭羹,也是美味,别处不曾吃到过。”
“原来都是这位阿漫做的,多谢你了。”
“不敢当公主如此重谢。”姜漫漫连忙避过。
这正是个好时机,她取出带来的芝麻糖,看向陈阿娇。
陈阿娇明白她的意思,开口说明。
“她今日还用西域的胡麻做了些糖果,名为胡麻糖,很是新奇,我尝着味道不错,所以也带一些送给你,你尝尝喜不喜欢。”
“多谢姐姐。”旅途中能遇到此番惊喜,解忧很是高兴。
冯嫽见公主接受,忙上来接过,却见一块块黑亮的芝麻糖被敲成不规整小块,躺在木盒之中。
看着确实新奇,而且浓香扑鼻,解忧忍不住捏起一块,掩袖放入口中。
蜜糖在嘴中缓慢融化,芝麻香气混合着甜香,溢满整个口腔。
“好吃!太好吃了!”解忧夸完,不好意思笑笑,“这几天在路上,总觉口苦,有了这胡麻糖,怕是再不会了,多谢姐姐,也多谢阿漫。”
“能帮上你的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人也见了,糖也送了,天也晚了,陈阿娇有意无意瞥了姜漫漫一眼,意思极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