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灯的空档,代清川伸手去揉赵晚缨的头,她贪恋他的温柔,把头搁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回答:“我只能忍着,在父母去扫墓的时候,我就在所里待着,跟人换班,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忘记心里的难受。”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有生出勇气去看她。要不是你陪着我,我或许还要再躲几年。”
“事情已经过去了。”代清川捏捏她的耳朵,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揉压着她的后颈,“去墓园还需要一些时间,你这几天累坏了,先睡一觉吧,我会叫醒你的。”
赵晚缨被他这么一揉,身心逐渐放松下来,打了个浅浅的呵欠,闭眼睡去。
车辆一路平稳行驶,被人加塞超越,代清川也不恼,也不按喇叭,生怕吵醒熟睡的人。
一路上,风景掠过,从郁郁葱葱的低矮常青树种,到郊外的浓郁苍翠森林,日头追着跑,路程越近他的心里变得越紧绷。代清川摸了摸胸口,他还是紧张了。
听过赵晚缨说起她的外婆很多次,代清川总在想象这位老人家是个怎样的人,她在赵晚缨心里的地位无比高。这次见面,他也有些发慌。
郊区的墓园很是安静,不是扫墓的季节,人烟稀少,只有守墓人的小屋子冒着热气。他看着走上来的两个人,从小屋子出来,给他们说了些注意事项,便又钻进小屋子里取暖了。
赵晚缨抱着花束,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一排排的石碑,都是各家人思念的星星。
她没来过,但是心里始终记得外婆在哪里,她心里一遍遍数过,从哪里上去,走到哪里。
赵晚缨带着代清川站定在老人家面前,看到墓碑上的小照片,早就上涌的酸味冲了出来,嘴唇抿住哆嗦。
“外婆,我来看你了。”她抖着嗓子,晃晃悠悠蹲下身,把花放在平台上。
眼泪夺眶而出,她捂着脸哭出声。
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意识到,那个总是喊着她名字叫她回家吃饭的外婆不在了。在葬礼哭过一场,也学着父母隐藏起情绪,憋闷在心头,不敢拿出来示人。在长大后,她因为自责,始终没有提起,只是默默地想念,或许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看见外婆的温柔和她的笑容,她问自己小院儿的葡萄有没有熟,可不能没熟就偷吃,要酸掉牙的。
“外婆,对不起,我这么久都没有来看你。你怪我吧,别原谅我,你就要来我梦里骂我几次,说我是胆小鬼。”赵晚缨伸手抚摸外婆的照片。
那是一张有着浓眉大眼的脸,她没有笑,只抿着嘴,直勾勾地盯着人。
“怎么你拍照都不笑呢?也不知道你在那边遇到外公,他会不会说你太凶。你每次被我气到,总是要念叨要下去陪外公,然后唬得我乖乖的。你也知道我会怕你离开我呀,我调皮了那么久,怎么就那天发生了意外呢?”
赵晚缨低着头,眼泪一颗颗滴落在花束上,吧哒吧哒响。
手帕递在眼前,代清川也陪着她蹲在地上,叫了一声外婆。
“外婆,他是代清川,是我的男朋友。”赵晚缨拉过代清川的手,十指相扣,冲着墓碑上贴着照片的方向。“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你不知道吧?他就是小时候跟我一起被绑架犯追的哥哥。”
他安静地听她说话。
听她说自己想起来了当时的场景,说起他们两个躲在小洞穴里面,他流下了好多好多的眼泪,她也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我知道外婆你瞒着我,是想要保护我。我很平安地长大了,我爸爸肯定跟你炫耀过,我现在也成为了一名警察。你是不是也很骄傲?那时候跟个混世魔王似的皮猴子,现在也能保护一方人民了。”
赵晚缨说了很多,她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话,恨不得在今天全部都说出口。
代清川把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摆在跟前,甚至还有一串晶莹的葡萄,“外婆,小院儿里的葡萄还没有结果,等下次葡萄成熟的时候,我和晚缨再带来给您尝尝。”
“小缨。”
有人在不远处叫她,两人回头,看见陈伯伯和陈阿清。
久不下床的陈伯伯,下肢还是无力,只能坐在轮椅上,陈阿清推着他过来。
“我爸说想见见袁婆婆,所以我带他过来了,没想到会遇见你们。你可算是来看袁婆婆了,她应该念叨你很久了。”陈阿清一看见赵晚缨,便知道她心里的心结已经在慢慢解开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么些年,大家都闭口不谈关于袁婆婆的事情,避免赵晚缨想起伤心事,但她很坚强,自己一个人努力寻找着证据,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真相大白。
陈伯伯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拿着的花束递给陈阿清让她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