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张口,艰难地问出话:“他们……见到面了吗?”
看赵晚缨着急,李维陪着她换了一个目的地,出租车一路往庆华园的联排别墅驶去。路过的风景,让赵晚缨的眼睛眼花缭乱,她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手都开始发抖。
张展羽的话在脑子里回放。
“川哥见了阿姨最后一面,他们母子俩说了没一会儿话,连阿姨就走了,她是撑到了川哥回来。但可惜,她没有见到你一面。她在走之前,都念叨着想要见见川哥的女朋友。”
赵晚缨也知道,张展羽的话里隐隐有着埋怨,埋怨她留在曲水不愿意跟代清川回去。她咽下这情绪,连张展羽都会如此想,作为连阿姨的儿子的代清川,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站在偌大的别墅面前,赵晚缨一时有些情怯。
她没有进过这幢大房子,它高耸着,琉璃瓦被太阳照得刺眼,她站在大门前,始终不敢走近一步。
赵晚缨的踌躇却是被院子里浇花的人发现,那人一看见她,便瞪大眼睛连忙上前,“是赵小姐吗?!你快进来!”
大门一开,赵晚缨定睛一看,是曾经接过他们的斌叔,她赶紧叫了一声,“斌叔,代清川在家吗?”
说起代清川,杨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往二楼的位置飘过去,落地窗打开,风铃叮当摇动,窗帘被风吹着,隐隐能看见靠在里面的人影,模模糊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变得透明。
她只望了一眼,压抑在心里的悲痛就溢了出来。赵晚缨失去过至亲至爱的人,更能体会到代清川如今的心情。纵使他对自己说过,父母之于他的不重视,但在他的心里,却始终有着对父母的依赖,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却在这深陷困难的时期,再次失去了母亲。
这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虚掩的门扉里,只听见被风吹动的风铃声,叮当作响。
赵晚缨伸手推开这门,内里一片昏暗。角落里缩着一个人,似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他的长发盖着半个身子,双腿曲起,头颅埋在膝盖上,无声无息,只有隐隐起伏的脊背显示他活着的气息。
她一时停在原地,呼吸瞬间被揪住,连心肺都疼痛起来。
冰冷刺骨的空间里,风灌着,他却穿着单衣赤足缩在角落,连发丝都在颤抖。
“代清川。”
她关掉大开的落地窗,从床边拿起厚毯子,轻轻悄悄地蹲在他面前,将毯子围住他瘦削的身子。
“我来了,代清川。”
手指摸上他的手背,对方却颤抖一下,才缓缓抬起他的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一下子叩击赵晚缨的心扉,她心疼地往前抱住他,哽咽堵在喉头,“我来晚了。”
拢在他肩上的温暖汇集起来,慢慢流遍全身,让代清川那冻硬的心一点点变软,他伸出手回报着赵晚缨,眼里的红闪了又闪,终是浮上一层水色,“圆圆,怎么会那么快?我才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不在了。我没有妈妈了,连她也走了。”
他最后一句说得虚无缥缈,吞在喉咙间,半句气音呵出,声音陡然一散,溢出他压抑的哭声,被赵晚缨听得一清二楚。
她宁愿代清川号啕大哭,也比现在这抖落的声音让人好过。
在赵晚缨的记忆里,代清川总是温润如玉的,可眼前这憔悴的人,是她所不能想。看着他咬唇止着自己的声音,在看见自己时才外露的情绪,赵晚缨无不感到心碎。
她该陪着代清川来的,她不该丢下他。
“对不起,我应该陪着你过来。”赵晚缨捧住他的脸,愧疚得无以复加。
代清川摇头,“不是。”
“是我太任性了,我应该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代清川总是在,他不论多忙,好像都会出现在赵晚缨身边,在她有困难的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会做一顿好吃的,柔声细语地开解她。
可换到自己身上,赵晚缨深知,她单方面的享受了对方的付出,却又自持自己的职业特殊性,强迫代清川对她有所理解。就连他独自回眷城之前都在说,代清川永远理解赵晚缨。
那她呢?赵晚缨扪心自问,她在干什么?
她在推着代清川回眷城,让他面对母亲去世的悲痛,自己却没有及时出现。
“我是个不称职的女朋友,我说过跟你去见一见连阿姨,却……现在却没有机会了。是我不对,要是我跟着你回眷城,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况。”赵晚缨捶着自己的胸口,有些呼吸不畅,强忍着泪水。
现在最困难的是代清川,她不能情绪激动,她要撑住。赵晚缨不断地告诫自己。
“代清川,你还有我,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