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回吧。”师父从屋里打开房门，看见站在院里的陶小妖也不意外，反倒让她进来。
夫人用手帕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地跑了出去。
陶小妖一脸茫然，问师父：“您骗夫人了？”
师父摇着手里的团扇，扭着水蛇腰，翘起兰花指，妩媚地对陶小妖一笑。
“罪过罪过，为师可不吃窝边草。”然后问起陶小妖今天交货的情况。
陶小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完了，原以为师父会发表什么高见，却见她总是时不时地往门口看去。
师父收起团扇，脸上也没了笑意，语气怅然，像是叹息一般，轻声道：“纵使我有千面，也化不出一张……凡人不爱的脸。过分美丽，果真是罪无可赦。”
陶小妖：……除了常常说些歪理之外，师父还很自恋。
直到今天，陶小妖才想明白师父的意思。
凡人喜欢的是皮囊之中的灵魂，或是才华，或是品德，与长相没有关系，他长得是圆是扁，本人是男是女，是人是妖，都与那份喜欢无关。
陶小妖手中的刀笔停止转动。
【桃小夭：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想法呢？】
她是歌月一个人的乙方，如果按照歌月粉丝的想法，她就变成了上亿人的乙方，这得长得多么清奇才能够满足他们的要求？
歌月的回复像是卡住了壳，然后打出一个问号。
【桃小夭：如果你想要同时满足所有粉丝的要求，即便是技术最好的捏脸师，也做不到。】
【桃小夭：其实粉丝们喜欢的只是你的才华，你的声音，跟你长什么样子没有关系。】
既然喜欢一个人，自然会爱屋及乌地喜欢他的全部。况且他们最开始喜欢歌月，也是因为他的声音，又不是因为他的长相。
歌月这次的回复敲得又快又急。
【歌月：怎么没有关系？如果我的形象不好看，他们就不会再喜欢我了！你捏过这么多张脸，捏过丑的脸吗？你也知道丑脸不受欢迎，所以才没捏过吧！】
【歌月：你是不是嫌我给的钱不够多？只要你能满足我的要求，多少钱我都能出！】
陶小妖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唐远说星际人时常精神状态不稳。
她犹豫着要不要建议他去买一盒那个精神稳定的糖果。
那头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冷静下来了。
【歌月：你们嘴上都说着长相无所谓，喜欢的是我的才华，但当丑陋的我站在你们面前的时候，所有的美好都会幻灭。】
陶小妖往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上面的要求不能说强人所难吧，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
但既然客户都这么说了，那她只能干了。
让他瞧瞧，画皮族的厉害！
五彩斑斓的黑，是吧？左边眼睛蓝色，右边眼睛紫色，嗯……懂了懂了。
有了这套实验室的设备，陶小妖捏脸的效率直线上升，即便遇上这位难搞的客户，她捏脸的热情也没有多少减退。反而因为这个客户的要求过于奇葩，更加有难度，做起来就更有挑战性。
而歌月那边没再收到桃小夭的回复，他看着自己发送过去的最后一句话，靠在椅背上，颓然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自从公司联系他说要在十周年出道纪念歌会上公开他的形象，歌月便一直处于焦虑之中。
歌月没什么主见，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平庸的人，除了会唱歌之外，几乎没有优点。他上学时班上成绩中等，也从不惹事闹事，工作之后团队看中他的声线，让他翻唱什么热门的歌，他便翻唱什么歌。
他也曾有过喜欢的女生，告白被拒后，听到对方跟别人说：“虽然我是个声控，但我对着那张脸，就清心寡欲了。”
工作团队也曾想过让他像绝艳一样做露脸直播，但是开会之后还是觉得他过于平凡，和他华丽的声线完全不搭，于是便搁置了下来。
这也就导致歌月对自己的相貌越发没有自信，特别是看到粉丝在网上对他英俊容貌的幻想，他甚至开始无法接受现实中自己的真实样貌。
歌月把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都撤走了，就是不想看到他自己的脸。
其实他的相貌根本谈不上丑陋，只是与那华丽动听的声音相比，容貌过于平庸了，根本不配。
是啊，他不配。
歌月在这头陷入了情绪焦虑之中，各种负面情绪朝他涌来，自动检测他精神状态的AI管家甚至对他发出了警告。
桃小夭是他找的第八十个捏脸师了，她能改造绝艳那张崎岖的丑脸，把他变成绝色美人，但面对自己的要求，却说做不到。
连这样厉害的捏脸师也做不到，看来是不会再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