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的人,耳力会不自觉的敏锐起来。
她听见外面杀戮声此起彼伏,自是知道危险就在眼前。直接死了倒是不可怕,可怕是落入那些个烂桃花之手,她果断的蹲下身子,试图去寻方才落地的匕首。不等旁人折辱她,她自行了断。
一只生了薄茧的大掌,忽然住了她的手,稍一用力将她拉拽了起来,叶棠身子一晃,跌入一具结实修韧的胸膛,空出的另一只手无措的拽住了男子腰间的玉佩。
玉质温润,似是一块貔貅玉佩。
“你、你到底是谁?”
叶棠惶恐。
对方不吱声,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眼神凝视。
殿外,一男子洪亮的嗓音传来:“少主!昏君已被控制,禁军被逼节节败退,皇宫已拿下!”
叶棠心尖一颤。
少主……?
哪位少主?
是安阳王世子?卫子衍?亦或是霍、陆二人?
此刻,男子眉目深沉,在卫棠失了焦距的双眸扫过,稍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依旧未置一言。
他抱着卫棠走出内殿,外面将士自觉让出一条道。
卫棠不知对方想如何,出言威胁:“我、我不怕死,你若辱我,我定自尽!”
这威胁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男子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步子矫健且又稳当。
直到耳畔厮杀声远去,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也淡了,卫棠才知道自己被带出了皇宫,她被男子放入马车时,立刻缩到车厢角落,双臂抱紧膝盖,失明的双目无措又彷徨,但依旧漂亮。这双勾人狐狸眼内勾外翘,眼角上翘且狭长,瞳孔如被水洗,干净纯澈。她此刻故作镇定,却又漏洞百出,像林中正遭受豺狼追猎的小鹿。
男子站在马车外看了她几眼,幽眸微眯,似是怜惜,顿了顿,这才放下了车帘,遮挡一切。
男子一个手势,车夫立刻会意,这便驾车离开。
车轱辘快速滚动,叶棠险些跌倒,却是莫名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将自己带出皇宫的人到底是谁,但若是对方想害她,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双目依旧刺痛,叶棠试着闭眼假寐,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当即有婢女将她搀扶下来。
接下来,她被安顿的极为妥当。沐浴、更衣、用药,但全程无一人与她说话,她知道,必然是救她之人事先交代过。
可她实在太过好奇,到底是谁救了她?
她这样的人,出生巨商之家,除却美貌与金钱,便是一无所有,是名副其实的富贵花瓶,更是惹了无数烂桃花,是京都世家子弟眼中的苏妲己。
真正的君子都不会喜欢她。
无人与她说话,她便坐在圈椅上,安静的等着。
这一等便是好半晌,她听见门外婢女的恭敬称呼,立刻从打盹儿中清醒过来。
叶棠端坐着,一动不动,一双失明的眸子清澈明亮,已然失了焦距,却更添一种破碎感,让人心生怜惜。
“敢问恩公是谁?”
叶棠这话刚小心翼翼问出口,她就愣了一下,只因随着男子的走近,她闻到了熟悉的甘松香的气味。
这股味道让她猛然想到一人。
美人粉唇半张,震惊不已。
“卫、卫表哥,是你?”
卫子衍,永宁伯府的世子,身份矜持,龙章凤姿,为人清冷孤高,宛若雪峰之颠的一株高岭之花,京都贵女们人人痴慕渴望。她五年前初来京都,自然也打过这位表哥的主意,却是被他冷漠对待,无情的置之不理。
后来,她再也没有主动招惹过他。
她万没想到,救自己的人,竟是卫子衍。
其实,她怕他。
卫子衍总能轻易一眼看穿她,是第一个识别她是心机美人的男子。
她在他面前,宛若毫无遮掩,不着寸缕。
对方不答话,叶棠却能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眼神,她又问:“表哥,你不是一直厌恶我么?为何要救我?”
屋内安静了小片刻,卫子衍才淡淡启齿:“谁说我讨厌你?”
这嗓音清越,如雨打青瓷。分明冷漠,却又透着一股缱绻意味。
他话音一落,卫棠的面颊就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划过,引来阵阵颤栗。
卫子衍的嗓音再度徐徐传来:“叶棠,你乖乖听话,我自会保你。”
叶棠不明白,这“乖乖听话”四个字,到底包含了哪些意味……?
她伸出手,试图攀附着什么,抓住了卫子衍的锦袍衣料,摸到了上面的暗绣,衣裳做工极为精致,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皂香,像是不久之前沐浴过。
叶棠为了保命,敷衍着点了点头:“好、好……我都听表哥的。”
廊庑外一小厮通传道:“世子爷,霍将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