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屠因着帝王庇佑,已站在了权势之巅。
这世上,能让他执念的事,唯有子嗣。
当下,卫子衍已心中有数,他阖上眼眸,开始静坐养神。此刻,他倒是也清醒了几分。今日委实太过愚蠢鲁莽,才致当下身子骨亏空。
当真失智!
卫子衍此刻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竟是觉得无比荒谬……
他为博得美人一顾,已是黔驴技穷。
仙鹤缠枝的烛台上,灯火如豆,夤夜已过。
帝王惊梦醒,却迟迟没能回过神,因着梦境太过真实,宛若当真发生过一遭。
他梦见宫廷漫天火海,代表着卫、霍两家的龙虎军旗,插在了宫廷各处。
他这个帝王,成了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已经太久没有梦魇,上次梦见宫廷突发变故,还是在十二年前。后来,他为平衡兵权,让赵家彻底消失在了大燕的国土上。而今,仅剩下的三大将门,看上去明明还是势均力敌。可帝王心里很清楚,表面所谓的平衡已经打破。
“来人!”
帝王惊坐起,一双龙目直直盯着烛台灯火。
大燕开/国之初,卫、霍、花、赵四家,也有问鼎帝位的资格,但最终却是花落萧家。而帝王自己本就是靠着杀兄弑父,才坐稳龙椅,他比谁都清楚权势对人的诱惑有多大。他幼时才刚有意识起,就已经盯上了龙椅,一路佯装良善,诓骗兄弟,在几大将门之间周旋,让他们助自己一臂之力。
霍长卿几人,太清楚他的秉性了。
而今,赵郎、花将军、霍长卿都死了,还剩下一个卫渊!
曹阉闻讯而来:“皇上,怎么这个时辰醒了?”
帝王对旁人都不信任,但曹阉不同,他只是一个太监,无法危机他的皇权,遂将梦魇言简意赅阐述了一遍。
闻言,曹阉眼底泄出一抹阴鸷,立刻出谋划策。
“皇上,西戎边境,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伯爷仗着娶了大长公主殿下,这些年目中无人,他在边境积威甚重,迟早会有反心。再者,四大将门之中,父辈一代如今只剩下永宁伯了,一旦铲除了他,那些后辈掀不起大浪。”
曹阉甚懂帝王心思,总能猜到帝王所想。
这也才为何帝王这些年愈发纵容曹阉的缘故。
帝王抬了抬手:“拿笔墨来,朕要送密旨去西戎边境。”
曹阉应下,眼底阴损之色已是明显:“是,皇上。”
转眼一个月过去,落叶知秋。京都表面看上去十分平静。
花、卫两家的婚事,在全城百姓的期待之下,顺利进行。
卫子虞是入赘,所以,由花府提前半月准备好了新郎官的吉服。他是卫家长子,上面无兄长,只能由卫子衍背着他“嫁”出府门。
这一月修养下来,卫子衍已看不出受过伤,他今日着一身玄色锦缎长袍,墨玉冠束发,冷清倔傲,依旧一脸的生人勿近。
卫婉、叶棠,以及卫芙几人,早就在卫子虞别苑内候着了。
卫子虞是这一辈子嗣当中,第一个成婚的,卫府上下一片喜庆。
唯一不欢喜之人,是卫子虞本人。
吉时之前,卫子衍在他房中陪伴。
卫子虞只能对卫子衍说几句贴己话,他此刻更像是在求助。
“二弟,我当真不能拒绝么?这、这……今晚该如何是好?”
卫子衍剑眉轻轻一挑,似是幸灾乐祸,但也有艳羡。
“大哥,花不匪很适合你,也配得上你。她既然挑中了你,也不会让你轻易跑了。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大哥还是安安心心嫁去花府吧。花家已不剩什么人了,你与花不匪成婚后,无后宅纠纷,以花不匪的性子,也定不会轻视了你。”
卫子衍难得长篇大论。
卫子虞竟是无话可说。
卫子衍知道他在担忧何事,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一回生二回熟,大哥很快就能适应。”
卫子虞:“……”
外面全福人高喝:“吉时到——新郎官该出门了!”
闻言,卫子衍罕见的儒雅一笑,背对着卫子虞,弯下了身,道:“幼时兄长常背着我,今日,我送哥哥上花轿。”
卫子虞:“……”
面对这一幕,他当真不该是哭,还是该笑。
他卫子虞竟以这种方式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搁在两个月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门扇打开,卫子衍背着卫子虞出来,他迎面看向庭院中看热闹的叶棠,忽然很是期待叶棠身着嫁衣的样子……
卫子衍心里清楚,叶棠不会嫁给霍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