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满眼赤红,泪水止不住流出,痛恨道,“半个月前,她突然找到妾身,说想借妾身的琵琶再最后弹奏一曲。蓁蓁那孩子得了很重的病,活不久了,这么多年一直装疯卖傻住在郊外。但妾身想不到啊,蓁蓁最后竟然落了那么个折磨致死的下场。妾身一条贱命,如今也只是苟延残喘,如果能给蓁蓁报了仇,也不枉她费尽心思护了妾身那么多年。唉,她是个好孩子啊。”
“夫人节哀。”
楚安歌安慰着哭红了眼的妇人,回想她所说的话猛然抬眸,等等,她方才说那官妓把她的琵琶借走了,忙道:“夫人,那把被她借走的琵琶现在在哪?”
“公子是要寻那把琵琶?”妇人伸手指了指挂在厅堂正中间墙上那把琵琶,抽泣道,“妾身身子不利索,已经很多年不弹琵琶了。蓁蓁把琵琶送回来后,嘱咐妾身把它挂起来,时常看着,看到这琵琶就能想起她。”
“夫人,可否允我将这琵琶取下?”
妇人应允,楚安歌仰头看着墙上高挂的紫檀琵琶,回想着那官妓对妇人的吩咐,时常看着,时常想起。
突然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妇人慌乱地看向楚安歌,楚安歌起身握紧腰间挂着的笛刃,对着妇人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敲门声停下,楚安歌耳朵微动,是有人行轻功翻墙而下,她以为又是和地上一拨的怪人,抢先一步拦在妇人面,面色凝重。
“哎呀!”熟悉的声音,是杨涧。
楚安歌松开了握剑的手,侧首向着妇人道:“夫人莫怕,是自己人。”
不多刻,厅堂出现了两道身影。
白裴衍在院子里就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腐烂的尸臭,进入厅堂的几步路,他都没忍住用上了轻功,直到视线里面出现那人安然无恙的身影,他狂跳的那颗心方冷静下来。
“是白大人和杨少卿吗?”妇人声音惊恐,从楚安歌背后传出。
楚安歌看向二人,神色如常道:“你们怎么来了?可是也遇到了杀手?”
“杨涧在牛二家遇到了杀手,把人带回大理寺后,我们担心你这边也有危险就赶过来了。”
白裴衍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关心则乱,眼前人曾独过千军,这上京城的杀手可能还不够她练手,自己真是被记忆里伤痕累累的小将军给吓到了,才会时时忧心。
“我没事。”楚安歌两步走到那紫檀琵琶前,抬手把琵琶从墙上取下递给妇人,“这琵琶属于夫人,想必夫人对于这把琴非常熟悉,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夫人仔细检查一下这把琴?”
妇人虽然不解楚安歌怎么就突然对这把琵琶感兴趣,但是也隐隐知道楚安歌在怀疑什么,她伸手接过琵琶,仔细检查起了手下的紫檀琵琶。
趁着妇人检查琵琶的间隙,杨涧查看起了屋里那具无头尸体,楚安歌则与一旁的白裴衍说起了此行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测。
白裴衍沉默了一下道:“所以破庙里那女子应该是敦亲王一案真正知情者,也是目前我们知道的唯一一个接触过幕后之人的人。”
楚安歌默然不语,心里思绪百转。
这官妓是接触过幕后人,今日的杀手和破庙外的杀手都是同一批,太子也要杀他,那是否太子也跟幕后之人有所关联?
不对。如果那幕后之人与太子有关联,那太子为何要相助重审敦亲王一案,这般想着也不符合常理。
妇人惊讶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楚安歌的思绪,闻声看去,妇人拆了琵琶的一根弦轴下来,弦轴已经被人从中间凿空,她手中正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皱纸。
白裴衍将皱纸摊开在桌上,缓缓道:“是绝笔信。”
信中写道:
见信安好,与尔长别。
妾名蓁蓁,一生从不由己,半生柔情付与易郎,半生罪恶落笔书下,望有缘人得见。
妾这一生无愧于心,无愧于国,无愧于百姓,唯有愧于易郎、掌事二人。
掌事收养妾,待妾至亲。先生以掌事性命相挟,逼妾种入蛊毒,为他所用,妾月月受其噬心之痛,从不畏惧。妾识易郎,与君交心乃是真情。未料先生发现我二人私情,竟利用妾牵制易郎,让妾做些祸国伤民之事,妾皆阳奉阴违。先生是朝中重臣,却为一己之欲,戕害忠臣良将,易郎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函崤关破后,先生以妾名义相约易郎,害其性命。妾深恶痛绝,奈何难以摆脱,唯有装疯卖傻全君尸骨,以求来日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