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天明,他们跟着引路将士准备前往安南王府见顾云辞,安南王府由先帝所赐, 不仅是穆家人的居所,还是雁回关指挥营, 负责调兵遣将之地。
一路上楚安歌瞧见不少行色匆匆的百姓都在为战时做准备。三两的碎语随风飘入她的耳朵里。
“要不是云罗王府出那档子事儿,西庆那群就会拿大弓的恶贼哪敢那么嚣张?”
“西庆年年骚扰边境,也没见朝廷有什么安排,还不是靠着我们自己去修防御工事,呸,我看他们是上头不懂下头苦,巴不得我们这些穷苦人死绝了才好。”
“我怎么听说王爷被陛下强召回京了,还带走不少将士,这贼人要是……唉,怎么办啊?”
楚安歌蹙眉,从修建防御工事的百姓口里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来分析,情况不容乐观。
外敌窥伺,陛下此时把明珏召回京,不难揣测用意是为自保,如今朝堂上明争暗斗,拉帮结派,益州一案后李翊所作所为上达天听。据杨少卿传书陛下大怒打算废掉太子,朝中局势逐渐明了,一些支持太子的达官显贵逐渐倒戈改支持祁王一脉,届时太子母族为保住李翊和家族地位恐有逼宫之举。
欲保之,必弃之。
显然他们这位陛下是选择先平内乱再抗外敌。先平内乱就意味着雁回关被放弃,东南数关有拱手让人之危。
上一世,楚安歌远离朝堂,不愿卷入皇位更替,也不掺和朝堂纷争,临死也只知真正的敌人在皇墙之内,却不知其中牵连。
想到此处,楚安歌暗道幸好。幸好自己重生,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楚安歌心想若是做不成守疆的飞鸿将,她就做那把清君侧的剑,纵使被后人评不忠不义,她也不愿自己护着的一切沦为别有用心之人争权夺利的筹码。
这边楚安歌和白裴衍在王府侧厅等着顾云辞,那边顾云辞和副将陈历正在紧锣密鼓地排兵布阵。
“小王爷离开后将士们士气大减,他们对小王爷回京颇有不满。”陈历叹了口气,“西庆军这几天频频异动,元密主力部队五十万,雁回关守军五万,加上城外守城营也只有六万,将军要真打起来我们没有胜算。”
顾云辞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两军兵力相差较大,想取胜只能兵行险招,东南边境六关中雁回关距离其它五关较远,远水难救近火,我们不能只是坐以待毙。陈历,给五城送去的求援密信还没有收到回信吗?”
“回将军,八百里加急的求援密信已经送出,但是派出传信将士迟迟未归。”陈历抱拳回禀,抬眸瞧见顾云辞面色不好,又补充一句,“将军,是否需要属下亲自去?”
“不必。”顾云辞心想陈历是军中副将,如今军心不稳,他此时离开弊甚于利。
“报!”
陈历见顾云辞摇摇头,还欲开口,将士报告声从门外传入,传报将士开口道:“将军,沈将军麾下将士有紧急军情禀报,属下已安排他们在侧厅等候。”
顾云辞闻言压低声音对陈历道:“京中现下形势复杂,若婉跟随小王爷上京,有要事自会通过海棠急信传给我们,断不会贸然派人前来,你且去试探,如果来人有异,格杀勿论。”
陈历颔首,抱拳领命退下。
*
侧厅的窗棂半掩,微风吹过,轻轻拂动着透明的窗纱,映照出点点流动的光影。茶叶在杯中散发出阵阵清香,楚安歌抿了口茶,凝视着茶杯中余香的蒸腾,内心却难掩忧虑。
就在这时,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传来,陈历从门外走进。
他看见二人眼神骤然亮起,还没来得躬身行礼,就被楚安歌抬手托住。
楚安歌从容温柔的姿态如旧,轻声道:“陈将军,好久不见。”
穆氏一族为南渊重臣,却从未有过女子为帅。前朝边境连年战火,穆家嫡女褪下红妆跟随先帝征战南北,从北到南,屡战屡捷自此穆离之名震慑边疆。
陈历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年轻女子,先前他奉命寻求王帅夜闯楚家,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绝不会相信眼前人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三军统帅。久经沙场的人都如同浸泡过鲜血的剑,锋利冰冷,难以接近。除了擅长乔装易容的沈将军,嫌少有人能做到把这骇人的煞气完全隐藏起来,即便刻意隐藏在敏锐的老将面前也会有所察觉。
而眼前人就是个例外。
要不是被王帅从屋顶撂倒,初见时自己当真会把王帅当成是姑苏一带的商女,没有不近人情的冰冷和煞气,温柔干净,后来从老将们口中补完楚安歌的事迹。如今再次相逢,陈历只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猪肉蒙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