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裴郁也看明白了,面上原本萦绕的那些踌躇和犹豫也全部化为笑意,他亦不再言语,仰头喝完了杯中酒。
酒尽。
徐冲发话:“好了,吃饭吧,回头郁儿还得收拾东西,明早要赶路,今日可得好好睡一觉。”
自是不会有人反对。
等吃完晚饭,云葭和裴郁去散步。
这一次谁也没有阻止,就连徐琅也没跟从前似的过来闹腾搞破坏。
两人牵着手走在园中,今夜月如圆,头顶的清辉洒在地上,也一并洒在他们的身上。
天气越渐凉了。
尤其是夜里,风吹在身上,总让人觉得冷得厉害。
裴郁看了眼云葭,蹙眉:“刚才应该让惊云给你去拿件披风。”
“没事,走一会也就不冷了。”云葭说着又笑着握住裴郁的手,“何况不是还有你吗?”
裴郁闻言,面露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他牵着云葭的手,与她并肩走着:“师兄那边我没说,回头他若是问起,你替我跟他说一句。”
师兄这辈子最恨皇权。
如今他却要去沾染这个东西。
也不知道日后再见,他还会不会认他。
云葭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向来如此,看着冷清冷心,不近人情,其实最是看重感情,谁对他好,就恨不得百倍偿还。
“樊叔心中有丘壑,知道是非和判断,你不必担心,他会理解的。”
感受着她握在手上的力道带着宽慰。
裴郁回头看她,未言,只是回握住她的手,沉默片刻才又说道:“这次分别,我恐怕不能给你写信。”
“我知道。”
云葭看着他说:“不必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宽慰。”
他此去担任清河王。
届时只要这个身份一出,别说清和那边,恐怕就连燕京和云贵那边都会有人盯着他,他自是不可能给她写信。
这也是为了保障他们彼此的安危。
何况他此去本就任务重重,恐怕也没多少闲时功夫用于这些儿女情长。
云葭其实并不希望他走这条路。
这条路注定不轻松,还伴随着许多危险,即便来日真的登基,恐怕也会被许多事牵绊。
他再也不可能像如今这样日日陪着她了。
可她也知道他走这条路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世道如此。
若不手握权势,就会沦为权贵刀下的鱼肉。
她曾经经历过一回那样的无力,已不想再尝试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无论选哪条路,都有各自的麻烦。
或许这就是天道命运,从来由不得人。
她看着裴郁,忽而轻叹一口气,抬起胳膊把人抱住:“我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但我知道我只能舍得。”
“我太自私。”
裴郁一听这话,立刻反驳:“你没有……”
云葭安抚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而后继续说道:“我有,我既舍不得你,又舍不得阿爹他们,若不然,我们大可以跑到西域、漠北,跑到霍姨口中的海外,离了大燕,就算郑家的权势再大又如何?他们难道还能去那边抓我们吗?”
云葭抱着裴郁,轻声道:“可我什么都舍不得,什么都想要。”
“我知道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走这条路。”
她还想说。
头却忽然被一只宽厚的掌心覆住,他的举动阻止了她后续未完的话。
“别怪自己。”
耳边传来裴郁温和的低声:“遇见你以前,我对什么都觉得一般,没有什么喜欢和不喜欢的,就连活着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我是不喜欢这条路。”
“靠近那个位置、看见那个男人都让我觉得恶心。”
“可我喜欢你,我喜欢看你笑,喜欢和徐叔、徐琅他们相处的日子,我想要你们永远这样开心。”
“我永远不会是孤家寡人——”
“我有你们,这就足够了。”
“我只是可惜,我们的婚期怕是又要延后了。”
不过如今即便她答应嫁给他,他也不放心。
他不想把她置身于险境之中,只有等一切的事情都得以平息,他才敢让她走到他的身边来。
裴郁低头看着她。
在云葭抬头看他的时候,在她的额头轻而郑重地印下一个吻。
“等我回来。”
“好。”
云葭哑着声应道。
“明日我一早就要离开了,你不必来送。”
“好。”
云葭看着他又应了一声。
裴郁见她只看着他,什么都应好,一时又是心软,又是不舍,他终于还是没撑住,把头埋于云葭的肩颈处,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做尽了不舍的痴缠举动。
云葭也任由他埋着头,轻轻抚着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