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她突然没有了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突然就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
艺术最伟大的意义不就在于自由吗?
审美的最低门槛就是拥有求同存异的意识。
欣赏艺术,不是让你觉得某样艺术品是否有存在的意义,而是艺术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证据——告诉每一个人,尊重那些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人、事、物存在的权利。
存在即合理。
所以在社会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哪怕艺术的内涵经常被高位者通过舆论操控引导,一代代的美术革命、艺术革命,推翻、重建,一个个新的理论出现在艺术圈,然后破圈,出现在普罗大众的视线中,潜移默化间影响着整个时代。
很多的理论被推翻,但“艺术”本身却从未被扼杀。
经过无数代后的今天,不管在艺术领域中,人类如何勾心斗角,但整个时代、整个国际,依然在朝着尊重自由、尊重每个人发表意见的权利走。
然后以艺术领域为核心,辐射所有行业。
无论是美术还是音乐、舞蹈等等其他艺术形式,只不过是通过不同的载体来表现一种认知。
色彩线条也好、音符舞步也罢,不过是一种工具而已,是皮囊。
背后的认知、思想、阅历、人生境界才是灵魂,才是决定艺术品成败的关键。
剩下的如何表现的问题,是技法、是对工具的纯熟程度。
所以每个人都有成为达芬奇的机会,但达芬奇只有一个。
而艺术存在的价值,是构建一种“探索”的精神——你可以成为达芬奇、你为什么一定要成为达芬奇、你可不可以不成为达芬奇?
我不做第二个谁,我做第一个我。
摆在美术生面前的大概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商业化道路,一条是纯艺术道路。
两者不可避免都要和钱沾上关系,只是仍有不同。
前者相对稳定,出路相对广,来钱更容易,只是容易同质化严重,表现形式根据具体行业呈现相对固定的模式,审美门槛低;后者出路窄,极度不稳定,来钱慢,身价与社会地位、知名度息息相关,表现形式偏个人化,审美门槛高。
郗雾一直走的都是后面那条路,以是除了美术老师或是同为美术的同学知道她到底厉害在哪里,其他的门外汉,除了奚落便是冷嘲热讽。
很无奈,不知道怎么解释更不知道从何解释,那是郗雾第一次知道隔行如隔山的无奈。
更何况还是一群缺乏社会阅历的人,再加上他们对她本来就有偏见。
她没法和他们解释,他们也不想听解释。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炮轰她的借口,达到发泄自身嫉妒心的刚需,又或是找一个宣扬自身优越感的对象。
无论理由如何光怪陆离,都不重要,存在就好,那么他们所有的作恶便是合理。
受害人只有她一个。
但她不会是最后一个。
后来她便懒得解释了。
没人会愿意听她说的。尤其是小众不为人所知的东西,没见过没听过那就不允许存在。
因为大众总是喜欢用大众的眼光去评判小众的优劣,即使不是同一套评判标准,乌合之众只愿意盲从,尤其兴奋当大多数人的观点与自己不谋而合时,就更加懒于沉下心来仔细琢磨真的是对的嘛?
因为更多的人并不在乎这件事情的真相,他们只需要和大众保持步调一致,那么便不会成为被排挤的那个。
他们要的是被认可的安全感、归属感,是一个用来娱乐狂欢的借口,而不是真正的真相。
所以啊,21世纪了,盲从与党同伐异却愈演愈烈。
而那件事之后,她慢慢地也就不爱交朋友和交际了,因为除了换来毫不留情的嘲讽外,再无其他。
她很疲倦。
而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凭她现在的身份,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无功。
所以最后,现实逼着她闭了嘴,最好的办法是不理不睬,只安心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就好。
可总有些人,会拼命给自己找存在感。
所以有了今天的事。
撇了撇嘴去看身边人的表情。
他倒是淡淡的,仍旧波澜不惊,甚至还泰然自若的继续往后翻,只是郗雾明明瞧见他原本闲散不聚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嘲讽倒是没有,就是很单纯无恶意的笑容。
乃至于郗雾也不知道他的笑意包含着哪种情绪。
但一定没有恶意,因为她见惯了各种恶意的笑容,或伪装或不伪装的,因为次数过多所以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