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度是那个受宠的,我不是,所以在外面得走一步看一步,宁愿让自己成为受害者,也尽量不要做过错方。”
温优度把地上的叶楼晖薅起来,“我给你十秒钟从这间会议室滚出去,十……”
叶楼晖捂着胳膊撒腿就跑。
郗雾不理解了,怎么还能这么玩呢?她问褚颜午:“所以如果她不受宠……”
“那自然不敢这么嚣张地痛扁他。”温优度搞不懂她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问题,“我又不是蠢的。”
郗雾沉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先走了,还要找班主任报道。”温优度说完,把名牌书包往身后一甩,打开大门潇洒离开,嘴里无趣念叨了一嘴,“长大真没劲,揍个傻蛋还得走一步看三步。”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褚颜午突然像个知心小弟弟,“我可以都告诉你。”
“我不太了解你们的关系。”郗雾顿了顿,“比如说,为什么你不能反抗,但是那个女……温优度,却可以那么轻松地回击,并且不是因为她会散打,而是因为对方只能站着在那挨打,也不敢事后声张。”
她没觉得这很哇塞,她只觉得这更恐怖。
如果刚刚她和叶楼晖那番对话,是在宣泄她对叶楼晖这样的“受害人”的不满,觉得他那样的存在让她当初的反抗成了一个笑话。
那刚刚温优度来自食物链的碾压,竟然需要看背后的家庭背景,只是因为一些生意上的利益关系,竟然间接性就决定了受害者和被害者的关系?
那她当初为了一点点的尊严、一点点的自由而不要命一样的反抗,突然成了这国际高中真真正正的国际玩笑。
这是她来到这所高中之后,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格格不入。
她以为这里是自由的王国,现在她蓦然回首才发现,这里是生存环境极为严苛的北极圈。
其实以前在南评私高,乔火和闫凯也类似于这样的关系。
只是他们的程度太过小打小闹,而且闫凯家虽然是富二代,但和随手拿出三个亿的这些富二代比,实在小本生意,所以没有那么多利益牵扯。
大家说话做事只是顾着点面子,但家里孩子要真受了伤,肯定该怎么办怎么办。
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当抽象的蝴蝶效应被具象得描摹出来时,她突然替身处期间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心累。
郗雾心事重重的,褚颜午顿了顿:“这事很复杂,你真要听的话,我慢慢和你讲。”
郗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于是褚颜午组织了一下语言,用最简洁的语言,花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耐心地和她讲了“为什么”。
郗雾听到后来就彻底懵掉了。
她知道了叶楼晖为什么找茬褚颜午但褚颜午不敢还手,有个人恩怨问题也有他们背后家庭的生意原因,有褚颜午个人志向的原因所以必须咽下这口气,也有他们从小就有的嫌隙原因。
但更多的是因为褚颜午的家庭地位,他不能保证家里人会在他成为受害者之时,是毫不犹豫得撑腰,还是利用他受害者的身份去和叶家谈判,来为公司牟取能够更上一层楼的关键性利益。
知道了叶楼晖最害怕的两个人是司洛林和叶文因,知道了褚颜曦为什么那么讨厌叶楼晖但又总是苦口婆心要把他往正路上拉,因为讨厌是他的所作所为褚颜曦真的看不上,苦口婆心是她作为班主任必须承担的责任。
如果她不是他的班主任,她可能一个眼神都不会给这种渣滓。
这个关系里面包含了许多许多的人、事、物,于是利益关系交相错杂、相互交织。
人情世故、资源置换、利益的搭建与破裂。
太多了,听到最后郗雾整个人都是晕的,但因为全神贯注所以还是勉强理解了。
只是一下子接受这么冲击三观又极其复杂庞大的关系,她还是感到了生理性的反胃。
这近乎一个世界观重建的过程,很多人需要花一辈子去理解,她20分钟内就要消化掉这些信息。
情绪和心理承受都让她此刻思维涣散。
然后她忽然发现。
原来她当初所受的那些遭遇,真的、压根不值得一提。
时至今日,她忽然可笑地发现她受到的那所谓的校园暴力,其实背后也有数不清的利益交织,只是身为局中人的她不知道也看不到,但那些疯子的口是心非也好,嫉妒也好、盲目跟风的虚荣感也罢,又何尝不是情感利益的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