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于是臧彧明白,她真的只是和他客气一下,并不是真的要请他喝牛奶,无奈地笑了笑。
她细长的天鹅颈仰着,喉咙轻轻滚动,在灯光下白皙漂亮地如同艺术品。
一口气喝完,长指随意抹了把嘴巴,然后往腰上的衣服那一抹。
把纸盒捏扁,以投篮的姿势往一旁的垃圾桶里扔,只听嗵一声,进了。
她拍了拍手,继续说:
“美术圈明星,也算是很有天赋的画家了……”就是近几年浮华过嚣,导致灵气散失罢了。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因为看到臧彧回过来极温柔的一眼。
于是有眼色的吞回了一半真心话。
臧彧笑得如春风细雨:“我姐很小的时候就有神童之名了,小时候我外公不管是去各大美院做讲座,还是去欧洲参加艺术展,都会带着我姐。”
“不带你吗?”郗雾开个玩笑,一屁股坐沙发上,脱了鞋子脱袜子,也不多在意在一个男孩子面前光脚乱跑合不合适。
但是臧彧只是笑笑,没有任何尴尬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我对美术没有那个兴趣,也没有那个美术细胞,所以外公对我只是寻常长辈的疼爱。”
“不像我姐,现在在佛罗伦萨美院的明珠,全家的宝贝。”臧彧夸起臧枳时非常的骄傲。
“你倒是看得挺开。”郗雾环着胳膊,觑他眼,带些欣赏的口吻,“话说你们不是双胞胎?”
“家里对我和她的培养方案不同,我姐从小就有艺术天赋,我没有,所以她念美高比较适合,我不一样,我更适合国内的教育体制,就念的九年制义务教育,然后再转英本。”
她吃青枣的动作一顿。
同样“神童”出身,她在南评私高受尽白眼,可出身艺术世家的臧枳却受尽称赞。
以为曾经见识过的有钱人腔调是全部,今天才发现那只是九牛一毛。
郗雾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原来不一样的世界,认知角度是不一样的,这大概就是世界观吧?无所谓好与坏,所以尊重差异也是良好沟通的重要前提。
那这个世界上,她没见过的世界究竟有多少?那些她没听说过的认知和思想又有多少?
怪不得师父说艺术理念决定一个画家的上限……
困扰她很久的瓶颈,忽然……找到了解决的方向……
看来,找一个令自己舒适的圈子确实很重要,但是去见识不同的世界和了解从未见过的思想,其实更重要。
叼着的青枣滑入嘴里,咔嚓咔嚓嚼起来。
脆,蛮甜的。
听说是司洛林买来孝敬臧曜的,郗雾吃着就更香了。
“也就只能是神童了。”臧曜搬着一个裱好的画出来,锁个门的功夫,回了这么一句。
郗雾和臧彧同时朝他看过去。
“师父?”/“外公?”
臧曜朝他们走过来,看了眼蹲小板凳上吃枣的郗雾,“神童只是神童,所以灵气都被封印在童年了。”
郗雾顿住,偏头看了眼臧彧,他只是扯了个苦笑,耸耸肩。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
臧曜不是没有意识到,但不知怎么,脸色并不好看:“本来多好的苗子,结果三观都没形成呢,就铺天盖地的营销造势,硬是要立什么神童、画坛明星的人设,小小年纪吃尽虚浮气,风格定型是正常事,但是没了虚心钻研的耐心,就变得格式化严重,灵气都被磨光了,纯艺术画家走商业画师的路,转型就转型,又偏偏占着画家的噱头。”
“什么都要,最后只会什么都没有,一颗好苗子给你妈糟蹋成什么样了,都不用我百年,现在就能给气死!”
“外公……”臧彧出声,脸色有些尴尬。
“我说错了吗?不培养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光想着怎么立人设了,富二代人设、神童人设、天才人设,这互联网还不够乱还不够假?一个艺术家没有点批评精神就算了,还要去参一脚?不是哗众取宠的身份却做着哗众取宠的事儿!”
臧曜越说越快、越说越气。
郗雾知道他师父这会儿是真气,于是嚼枣的动作都轻了下来。
只敢悄摸声儿咬一口。
“别人说得稍振振有词一些就奉为圭臬,一点也没有考虑到那些套路适不适用于自己、会不会限制自身发展,就干脆照搬,后果就是断绝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简直是白教了!”臧老越说越气,“你姐小小年纪就在画圈名声大噪,还不是因为有个懂营销的好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