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楚楚可怜。
郗雾心想。
她还没说完,听到隔壁坐着的人传来轻轻的笑声。
郗雾说坏话的声音一顿,拿眼睛去瞟他,顿了顿,心虚似的,欲盖弥彰补了一句:“你不要不信。”
司洛林的淡笑还挂在嘴边,不置可否地低着头。
“你觉得我错了吗?”郗雾凑过去,闻到他身上一鼻的清爽松香。
“没有。”司洛林坐正了一些,低头随意瞟了她一眼,也不戳穿她,在她往自己身边凑的时候,也没移。
郗雾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司洛林的下一句话递来:“但你还是应该和你妈道个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司洛林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看不清眼里的神色:“有的时候,不是因为错了才道歉的,幼稚鬼。”
“不要乱给我起外号。”
“我不。”
郗雾决定不和他计较:“那是为了什么?”
“给个台阶,维系感情。”他站了起来,恰好站在余晖里。
郗雾理性上听懂了,但感性上不想接受。
“如果是你,你会道歉吗?”
“我没有这种机会。”
郗雾没懂这句。
后来晚饭是在臧曜的小洋楼吃的,司洛林给她拿着那些掉了一地的画具,把她送回了那里,进去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了。
背影被夕阳拉得好长,郗雾看着,凭空出来一大股离愁别绪,失落无比,以致心脏都出现了几秒的阵痛。
她照例是甩了鞋子就蹲上椅子,用十分优雅的气质展现她十分不优雅的吃相。
臧曜他那外孙和外孙女都走了。
于是郗雾也没问,她和臧曜的相处一向简单,对于各自的身份背景,想问就问,不想问就拉倒,剩下的靠猜,猜不猜得中也全靠运气,猜不中,想知道结果,也完全看那天那刻求知的欲望够不够强烈。
这是对于他们来说,非常心照不宣又舒服的关系。
所以臧曜总说她是他血缘之外的亲孙女,郗雾也从不把他当长辈。
臧曜问她为什么哭,还戳着她的脑门儿说丢不丢人。
她恶狠狠地夹了一大筷鸡胸肉,牙齿嘎嘣嘎嘣嚼得稀巴烂,说:“青春期和老妈吵个架怎么了?”
“也是,我都忘了你还是个高一的幼稚鬼。”
“下学期就高二了,老头你少埋汰我!烦不烦?”
师徒两人聊了点不相干的,郗雾悄悄瞥了眼温吞喝茶的臧曜,状似漫不经心道:“按理说,司洛林给了你外孙女难堪,你怎么还那么待见他?”
臧曜笑笑:“不是说了吗?为师不是那种小气的老头子,更何况那孩子,有个性,我喜欢。”
然后食指伸过去,带动手腕上一截墨翠的佛珠,轻轻点了点郗雾的额头:“雾丫头也有个性,所以为师也喜欢。”
院子里梅花还没谢完,幽香阵阵。
“师父。”
“我不同意。”
嘿!这老头怎么不上套呢?
她撇撇嘴:“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
臧曜倒茶的手一顿:“我不招童工。”
“万一我妈一气之下断了我生活费呢?”她嘟哝了一句。
“母女哪有隔夜仇?你和你妈道个歉,脸皮一厚还不是继续吃香的喝辣的?”臧曜笑眯眯的喝了口茶,还砸吧了一下嘴,一头银发精神奕奕,“你们未成年就是喜欢仗着父母宠爱瞎矫情。”
“你这个和我代沟一个时代的老头哪懂得当今青少年的痛苦?时代不同啦!我们现在严重的是心理上的问题!”郗雾哼了一声,心内烦躁,“……那地方让人窒息,像奢华的金丝笼。”
臧曜奇了,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乐呵呵躺藤椅上:“你这脾气啊,迟早吃亏哟……”
郗雾没说话,腮帮子鼓得满满的。
臧曜叹了口气,语调子拉得老长:“你这是何必呢——”
最后先打电话低头的还是郗文容。
那时是饭后,她正跟在臧曜的屁股后面,要去东面的公园写生。
肩上扛一堆画具,左右手提溜着老头子粉红色的水壶和两张户外折叠椅。
臧曜满面春风,负手走在前面,银丝被风吹啊吹,肚腩随着步伐一颠一颠的。
走了几步就要停下来,回头,朝负重前行的郗雾挥挥手:“雾丫头,快一点,真墨迹呀~”
郗雾喘着粗气,视线往下,停在他鼓起来的肚腩上,恨不得在那里来上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