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大殿上体力不支昏过去,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良久,四爷终于坐下来,浑身早发了一身汗。
乾清宫下设地沟,连通外面烧火的灶膛,热气透过方砖向上涌。
穿得厚本就闷热,周围又挤着三百多人,还有三百多只冒着热气的锅子,蒸的人喘不上气。
天不亮他就忙着出发,早膳没来得及用多少,这会儿瞧着满是油花沫子的汤锅,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吃不下,逼着自己也得吃,不然就是对上天不敬,对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满。
大部分人都这么想,埋头开吃。
宫宴的锅子没有蒜汁酱醋,不然跟旁人攀谈张嘴一股冲鼻的大蒜味,太不雅。
不蘸调料的肉片涮好了塞嘴里,淡淡的,还一股子膻腥味,吃几筷子就腻了。
远处的芝麻官还好说,悄悄放下筷子并不起眼,越是官位高的,越是皇亲贵胄,坐的距离皇上越近。
他们不仅要吃干净,脸上还得挂着得体的笑,感恩戴德又不过于谄媚。
宫宴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结束,皇子们陆续出了宫门。
三爷扶着墙像是要吐,五爷更是连马都上不去,被两个奴才扶着搀回去的。
“怎么年年都要遭这份罪啊,宫里的规矩就不能改改?”老十四叫苦不迭,接下来好几日都不想再见肉了。
“宫规你说改就改啊,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八爷笑着瞪他一眼,“你瞧四哥,人家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老十四撇撇嘴,轻哼一声,“跟谁比我也不敢跟四哥比,他多厉害啊。”
四爷路过时恰好听见了这句。
这会儿胃不舒服,没工夫跟他生闲气,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蹬上了马车。
老十四这下更憋屈了。
装什么啊,主动跟他说句话会掉块肉?
马车里,宝春等的昏昏欲睡。
车帘掀开又落下,冷意顺着缝隙钻了进来,一个激凌她猛地清醒了。
“爷您回来了,”宝春嘟囔一声,凑过去闻了闻,小眉头
皱了起来,“喝了不少酒哦。”
她凑过来脱他外褂,胤禛低垂着眼皮,任她摆弄。
刚睡醒,宝春脸蛋红扑扑的,脖领毛茸茸一圈兔皮,衬得本就不大的脸更小了。
两人靠得近,她忽而抬起长睫与他的视线对上了,怔愣一瞬,像是没料到他在看自己。
紧接着柔软的笑就漾了开来,像外面的山茶花。
“外面很冷吧?”她嗓音有点哑,说不出的娇软。
胤禛低低应了一声,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耳朵莫名有点烧。
宝春瞧见他隐隐泛红的耳廓,心想看来真冻得不轻啊。
赶紧为他披上烤热乎的厚披风,又给他塞了个手炉,才开始慢吞吞脱他的靴子。
回府的路还有很长一段,沾了雪水的鞋子烤一烤,下车就能直接穿了。
省的穿脏两双回去还得刷,怪费事的。
车里炭盆烧的旺,胤禛双脚踩在绒绒的毯子上,长长舒了口气。
车里内壁上挂着《九九消寒图》,九个苍劲有力的空心字:“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
一看就出自四爷的手笔。
“爷的字真好看!”宝春小小拍了个马屁,“这个图有什么用哦?”
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神,胤禛心情愉悦。
“冬至过后,每过一日便用朱砂填充一笔,等所有字成了实心的,春天就来了。”
宝春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小时候背的“一九二九不出手……”
应该是一个道理吧。
她兀自陷入小时候的回忆中,现代的事像是隔着好远了……
脸颊突然被掐了一下。
宝春吃痛,无辜地看过来,有点懵。
“怎么不穿袜子?”方才他瞥见了她的衣服下摆。
“袜子湿了,蹭爷的炭烤烤……”
车里空间逼仄,宝春跪坐着方便,屁股的重量全落在后脚跟上,小腿的线条绷着,露出几个脚趾头。
“那也不行,裸足怎可示于人前?”
尤其还是女子的脚……
宝春瘪了瘪嘴,“这里又没旁人,爷看了又不会说出去……”
说着她还勾了勾脚趾,奶白的趾头像小块莹润的玉,肉嘟嘟的。
胤禛眸子黯了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可叫旁人瞧了去。”
“哦。”
宝春忍不住腹诽,四爷果然驭下严格,连太监穿不穿袜子都要管啊。
…
待日头完全西沉,夜里更冷了、
院子里的玉兰缩着花苞却未凋谢,风霜像是在为生命加冕。
戴铎在书房等了一下午,终于等到了四爷回府,他快走两步迎上来,“主子辛苦了。”
两人分居条案两侧,胤禛想了想白日里的事,才启了个头,突然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