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莞高兴地拊掌,“湘灵,你真的好聪明。对,我们不为寻找佛性,但总想寻找生活的答案。尤其对我这种总想‘活明白点儿’的人来说,我无法不去思考和寻找。”
韩湘灵又默默背诵了这首诗,直到看到路边停车收费的人提醒过了免费时间段才重新上路。两个女孩安安静静,一个边思考边开车,一个低头翻着对方的手抄笔记。直到进了医院的地下车库,陶莞才惊醒过来,而韩湘灵笑得灿烂,“陶莞,我今天好开心。也许看起来有些傻,但我在混混沌沌的边缘好久了,你像拧开一盏灯后提醒我:生活的答案是可以去寻觅的。”
陶莞看着她,“诶?那你寻觅到了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韩湘灵是书呆子,反而发现她像颜真卿的字体一样,藏着一种古拙可爱的天真气。
“诶,这个嘛,我还要沉淀沉淀才能告诉你。”韩湘灵解开安全带,“你找到生活的答案了吗?”
陶莞岂止没找到生活的答案,连老攻都错过了。她摇摇头,“还没,像被生活的无奈推着走到今天。唯一的进步就是心没那么野了,人变安分了。”
有时陶莞觉得自己要求过高,比起很多人她算幸福了:工作安稳,母亲最终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取向,财务无虞,自己健康,而母亲的身体也在一天天向好……母女俩的日子安稳而宁静。她没必要去渴求很难得到的爱情,要知道缘分是奢求不得的,它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把控。管它是不是量子纠缠,陶莞在慢慢放下内心对王砚砚的纠缠。所以,她评价自己“安分”了。
安分之下,最近又冒出点细细的小绒毛,像草根破土抽芽的状态,但她已经不敢说“有把握”,心中却存着分“不甘心”——韩湘灵的外在不是自己的理想型。
很多颜狗都是审美的饕餮,又是现实的俘虏,陶莞似乎察觉到一丁点动心的嘈杂和欢欣,又按捺下来,“想要的太多了,也不知道对不对,更不知道是否符合生活答案的究竟之道。”她开着自己的玩笑。
一席话触动了等而不得的韩湘灵,女孩低头片刻,又摘下黑框眼镜擦了擦,再举起眼镜凝视了会儿,“严妈说过,‘湘灵啊,等你哪天换下这副颜色浓得像墨汁的镜框,到你妈那样戴上金丝边的年纪,就应该懂了生活是什么了。’”
“她说了是什么?”陶莞好奇。
“嗯,严妈还说,她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无非‘去你爹的,爱咋咋滴。’”韩湘灵戴上眼镜和陶莞大笑起来,但她们都知道,严华化繁就简的答案并不能使得她们的思索和寻找之路也化繁就简,笑完的两人同时吸气、呼气再叹气,同步得像对双胞胎。
陶莞的心一颤,心想这下有点糟。
接陶妈妈回家后,陶莞做饭时特意按照韩湘灵的口味将排骨做得更甜了点。在厨房伴着大火收汁时,她扭头看了眼陪着妈妈在客厅“啊啊呀呀”聊天的师妹,一种热烈的企盼就在陶莞脑中由模糊转为清晰:她想要的完美生活其实就是一个长相合她眼缘、性格与她投契、爱好相互交叉的爱人,接受她、包容她的一切,甚至能成为她们母女这安稳却枯燥生活的强力倚靠。
倚靠别人可能不切实际,但陶莞总避免不了这类不切实际的期望,还将它和爱情的面目混为一谈,甚至希望借助爱情塑造得这份倚靠更为坚固和自然。究竟是因为她人带来的可靠感催生了好感,还是因为好感而对别人生出更多的要求?陶莞回头看锅里,而韩湘灵听到她起锅的声音便走进厨房端菜,“陶莞,需要洒白芝麻么?”韩湘灵问。
“会吃。”陶莞指白芝麻的位置,“你上方的橱柜里有装芝麻的小罐子。”
韩湘灵取了罐子走近时,陶莞的心脏在那个瞬间被她的靠近催软,女孩提着锅铲动作停滞,感受着那个瞬间的心口异动。而韩湘灵细白的指尖已经捻起芝麻粒儿慢慢均匀撒在糖醋排骨上,嘴角还挂着马上吃到美食的喜悦。看着她轻灵的动作,陶莞又深呼吸了口气,再次打量起师妹,眼神却变得茫然而焦灼。
“嗯?”韩湘灵浅浅露齿,“我洒得不对?”
“洒得的确不对。”陶莞呆呆地回答,“花在旧时红处红。”她明白过来,其实可能喜欢无关外在审美,也无关依靠的可能性,喜欢就像韩湘灵手里的芝麻粒,在排骨经历了煸炒烧煮、裹上酱汁后最需要它的那一刻自然降临,喜欢一个人是她的天性,加诸于喜欢之前的条件此时成了绕过的迷障。
想到这,陶莞的脸有些热,她偏头看着水池,手却指那盘排骨,“我……我很用心做的,你尽量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