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心里的那股烦躁感渐渐消失,她轻叹了一口气,取出帕子递给她:“擦擦吧。”
公治念轻摇了摇头,小声道:“谢谢姐姐,我自己有。”
说着,她取出自己的手帕,转过身将脸擦干净,再把帕子叠好,放回袖子里,一行一举皆像京州培养了数十年的大家闺秀,全然没有江湖门派的洒脱。
姜时镜很清楚长辈是何想法,祖父想与风清门联姻,甚至夸张到聘礼都已拟好,就等着公治念及笄,若不是父亲拦着,怕是连及笄都等不到。
他从始至终都把公治念当做妹妹看待,幼时还会带着她一块玩,自从知晓祖父的心思后,他躲都来不及,但挨不住公治念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你不是喜欢玩雪?现在川舒院没有别人,去外面玩吧。”
公治念眼里升起些许欣喜,很快熄灭,她局促地站在原地:“不行的,祖父会知道的。”
桑枝若有所思道:“你很怕你祖父?”
小姑娘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祖父对我们很好,只是严厉了些,父亲说是为我们好。”
她攥着双手,微微用力:“我,我不怕的。”
桑枝:“…………”
头一次见PUA自己的。
姜时镜无奈叹气:“他不会发现,去吧,一会儿带你去雪崖找云母,你不是一直想见他。”
公治念手搅的泛白,她咬着下唇纠结了很久,最终被期盼取代,她微微俯身朝两人行礼:“谢姜哥哥和姐姐。”
她双手叠在小腹处,端着架子缓步离开房间,甚至贴心地关上了门。
光亮被斩断后,屋内显得昏暗又寂静,炭火盆发出微弱的声响,桑枝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姜时镜:“从小养大的小媳妇?”
姜时镜梗了一下:“不是。”他娓娓解释道,“公治家每年会来昆仑小住几日,只在幼时玩过几次,后来就没怎么见过了。”
桑枝拖着调子:“哦。”
空气安静了片刻,桑枝取过干净的杯子又倒了一杯水,凉水滑过喉间冷得透心,也难为那小姑娘能喝下去。
“京州出事了。”少年微沉的嗓音打破一室寂静。
桑枝动作顿住:“你是说九皇子造反的事?”
姜时镜微怔,抬眼看向对面的少女,眸内闪过诧异:“你知道。”
“你先前说的那个长了一双小狗眼的弟子叫谈弃,私自在外收了弟子,就是九皇子。”她放下杯子,掌心贴在汤婆子上,“他原先要来参加武林大会,半道转去了京州。”
姜时镜只在一瞬间就想通了来龙去脉,眉心微微蹙起:“你们教主想让他帮助夺嫡,从中获取利益。”
桑枝点了下头,朝廷纷争她并不了解,只能通过原主的记忆依稀知道皇室的大致情况,二十多个皇子,获胜者是九皇子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
柳折枝选了一步险棋,这盘棋局怕不能如他所愿。
“你先前传给我的信上说,暗养私兵的人是康王,谁同你说的。”
桑枝犹豫半晌,才吐出叶景的名字:“他是幕落山庄的人,一直在背后调查我们甚至派杀手的都是康王。”
“我怀疑同伏音宫买我们命的人也是他,五十万两黄金即使是王爷也很难轻而易举地拿出来,再则他这些年在幕落山庄买信息的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持续数十年暗养私兵更是无底洞,银子填进去连渣都不会剩下,这么大数额的钱,就连皇帝都要颠三下。
她敛着神色,唇拉成直线,汤婆子在手心里逐渐收紧:“我之前一直很奇怪襄州青楼和赌坊的钱都流到哪里去了,还有刘伍将贪污的那批皇粮也无翼而飞……”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姜时镜补齐了她后半段话:“养私兵。”
少年指尖缓慢地敲打着桌面,背光缘故,面容隐在阴影下显得明暗不清:“我们准备离开边境前,遭到禁药袭击还记得吗。”
“记得。”桑枝点了点头。
姜时镜眼眸沉至底:“也是康王做的。”
桑枝震住:“禁药在康王手里?”
姜时镜:“牙儿偷盗禁药交予李刺,后者带着大批禁药消失后,牙儿不甘心一路追到京州,她们族里有专门追寻人足迹的功夫,她虽找不到李刺,但知道人在京州才不愿离去,为生计进颜府当丫鬟。”
“李刺一直在京州,从未离开,我那时查白家案引起了注意,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甚至牵连到了颜词。”
牙儿的药被替换的那一刻起,也是康王坐不住动手的开始,警告姜时镜的同时又能杀了追踪李刺的牙儿,一石二鸟。
若是他依旧待在颜府,那么下一个死的保不齐就是颜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