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地盯着陌生的床板看了很久,临睡前的记忆才缓慢地涌进大脑内。
床板很硬,她睡得骨头酸痛,刚想坐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就看到床沿边上坐着一个人,动作刹那停住,少年似乎睡得很不舒服,眉间微微皱起,眼下泛着乌青。
她小心翼翼地爬到床沿边上,撑起上身近距离观察了好一会儿,视线从茂密如鸦羽的眼睫缓缓往下挪,不由自主地定在鼻侧的黑痣上。
见他一直没醒,她又凑近了半分,指尖轻触了下那颗痣。
几乎在一瞬间,手腕被攥住,他的手劲很大,就在桑枝感觉自己的手要断掉时,力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未睡醒的嗓音带着浓重的沙哑和倦意。
桑枝爬起来跪坐床上,眸内带着稍许氤氲:“你昨夜一直坐在这里?”
她揉了揉手腕。
“嗯?”少年半垂着眼眸,瞧着像是马上又要睡着:“你不是想让我陪你睡觉?”
桑枝:“?”
她什么时候说的。
迟疑了下,纠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时镜弯起唇角,无声笑了下:“逗你玩的。”
他掀起眼,眸内满是慵懒,伸手轻拍了下桑枝的头顶,“乖,再睡一会儿。”
桑枝怔怔地看了他良久,舔了舔干涩的唇:“我的意思是这个床虽然小,但挤一挤也能睡下我们两个。”
面前的少年似乎被惊到,眼睫颤动:“别说笑。”
桑枝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没说笑,认真的。”
空气静默片刻,姜时镜眼里的困倦退了大半,眸色幽深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脸色比平时还要再白一分,媲美屋外的白雪。
墨色的瞳内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些被压制下去的晦暗想法再次迸涌而出,冲撞着他的大脑,掠夺自控力。
垂在床沿边上的手不知不觉中握住床架,青筋泛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做梦还没睡醒?”他沙哑着嗓音试探着问。
桑枝歪了下头:“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已经睡醒了呀。”
姜时镜神色愈加沉,深处潜伏的凶兽蠢蠢欲动,早上本就是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加上少女从始至终用无辜到极致的眼神不断说着撩人的话语。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厚重,喉间缓缓地滚动了两下。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没等桑枝回答,他轻喃道,“你在邀请……”
后半句话桑枝并未听清,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她只是觉得坐着睡一晚对脊背不好,趁着天色还早,还能再睡一会儿,并没有别的想法。
但总感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
“坐着睡……”她认真地想解释,话语却蓦然被打断。
姜时镜扯过被子一角,盖在大腿上,轻缓了一口气,嗓音却哑得不成调:“再睡一会儿,听话。”
桑枝呆了片刻,然后爬到床铺里面,抱着斗篷躺了回去:“哦。”
反正脊椎痛的那个人不是她。
不过……她侧头瞄了一眼已经阖眼的少年,他嗓子好哑,不会感冒了吧。
心念一动,她动作小心翼翼地捏着被子又帮他往上盖了盖,自己则盖着宽大的斗篷。
姜时镜睁眼瞧了一眼已经背对他的少女,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被子遮住的位置,仰头叹气。
辰时一刻。
贺家的炊烟缓缓升起,融入空气。
一夜大雪,白纱自天际飘落而下,银白覆盖整片大地,就连白北山上稀稀拉拉的树木也挂上了厚重的积雪,风一吹便带下大片雪色,簌簌地落在地上,形成小雪包。
太阳从东边缓慢攀升,金色的晨光扑在雪面上,反射的光晕璀璨绚丽,盯得久了会出现圆形的阴影圈在视线内晃。
桑枝不敢看太久,但眼前的景象她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
“原来下大雪,真的能把一切都变成白色。”呼出的热气很快就消散。
远处的天地因颜色缘故连成一片,天与地的界限被雪色模糊。
姜时镜把她披在身上的斗篷兜帽戴上,系上领口的带子。
“觉得冷就用内力御寒,别舍不得用内力。”
桑枝乖巧地站在他面前等打结,鼻尖通红,露出虎牙笑道:“我想堆一个大雪人。”她伸手比划着,“这么大的。”
姜时镜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嗯,随你。”
贺家的房屋偏高,因而能看到山底下的其他人家,许多小孩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堆雪人打雪仗还有的甚至用雪做了一个洞窟。
北方几乎每年都会落大雪,大家也都见怪不怪,熟练地用铁锹清理出最中间用来通行的道路,沾了泥的雪脏兮兮地堆积在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