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闻言,也是半天没回过神。
潜伏在江南的突厥余孽也能看出裴恒对她的心思……
一时间沈箬的心绪有点乱,忙压下心中的异样。
沈箬正想着如何找借口逃离与裴恒面对面的境地,裴恒看出了她的局促,道:“虽然今日出现的突厥余孽已经处决,但仍有漏网之鱼,你放心今夜我会亲自带暗卫去剿灭。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陷入这等危险了。”
裴恒竟是亲自去么……
沈箬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想他亲自去的。
裴恒看她神色一闪而过的忧虑,心中不觉明亮了几分,安慰道:“别担心,无事的。”
话毕,裴恒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院子。
……
“裴恒!”
午夜时分,小院中突然响起一声失措的惊喊。
沉月听到动静,连忙快步推门入内。
见到漆黑的屋内蜷缩在床榻上的人影,双手抱膝,正怔怔地看着某一处。
察觉到有人进来,沈箬恐惧地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是沉月,戒备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沉月上前紧张道:“姑娘可是做噩梦了?别怕,都是梦,都是假的!”
沈箬怔怔的,迟钝地理解着她的话。
刚才梦中的一幕再次涌入脑海——
她看到裴恒浑身是血的躺在雪地里。
白茫茫的一片雪海中,裴恒鲜红的血越来越多地染红身侧的白,渐渐的,雪海就变成了血海。
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任何生气,周围有突厥人慢慢地涌上来,许是尚且忌惮着他留有后手,靠近得极谨慎。
沈箬只是旁观,根本参与不了其中,她只好用尽全力大喊,想要喊醒裴恒让他快离开,可始终无济于事。
画面一转,来到了裴将军府门前,依旧是大雪纷飞的寒冷天气。
突厥公主的那辆马车安然停驻在门前,裴恒佩剑缓步踏出,将突厥公主请出了马车。
突厥公主请点着他的手心,笑道:“裴将军这一出计谋倒是高深,拿本公主当挡箭牌,可若是你那红颜知己不领情,你又该如何?”
裴恒尚未反应,秦风匆忙而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将军,沈姑娘她……跳下了登临阁,坠入湖中生死不明。”
就见裴恒瞬间变了脸色,再顾不得刚下马车的突厥公主,快步往登临阁下那条湖中奔去。
因跑得太快,他身影一歪,整个人都跌入了冰冷的湖中。
湖水流速湍急,裴恒站在彻骨冰冷的水中,好几次都险些被水流冲走。
男人浑身湿透,一声又一声喊着“啊箬”……
可她却再也不能回应他了。
沈箬就像一个局外人般,在梦中看着自己前世坠楼后的一切。
她忽然就明白了,那片白茫茫雪地中满身鲜血的人,就是前世裴恒最后的结局。
可,他当时明明已架空新帝,掌朝堂全局,又怎么会被小小的突厥围剿?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忽然,屋外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裴恒一身铠甲入得门来,带进一阵江南湿雨的凉风。
沈箬见到他,忍不住瑟缩了下身体。
裴恒恍若未见,卸下甲后坐在她床榻近侧的圆凳上,轻声问:“刚才是做噩梦了吗?今夜很顺利,突厥余孽已被尽数剿灭,他们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沈箬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之后,启唇问:“陛下前几日曾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过往,对吗?”
裴恒一愣,知道她指的是他们二人的前世,缓慢地点了点头。
从前都是他的错,她有怨有恨都无妨,只要不是不搭理他,他要做什么都可以。
沈箬清澈的眼眸有点红,不敢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啊箬想知道,将军后来怎么样了?”
“我?”裴恒更加愣怔,这才发现她称呼已从“陛下”变成了“将军”。
想起自己前世的结局,裴恒深邃的凤眸很快闪过不自然。
沈箬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已经笃定了一半:“我看到你躺在雪地里,身下流了好多好多血……为什么呢,明明那时突厥已经不足为虑的。”
“即使我一统中原,灭突厥,杀敌寇,又如何呢……”裴恒苦笑,“我是从出生就被人换了身份的人,一辈子活在黑暗里,即便是后来在军营中有了名望,也是尸山血海里爬上来的恶鬼。可就是这样冷血的人,有一天却遇到了一位姑娘动了心。”
“只是他明白这一切太晚,等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意,那姑娘已经家破人亡被困在落泉院里不得与外界联系。为了让她尽快看到外面的世界,他拼了命地想要登上极位,拼了命地用尽计谋,不惜找到其他女子做挡箭牌,护住她不被仇敌发现。这心思他本可以告诉她,可他太担心这个秘密被人察觉,便决定瞒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