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一回,她最后都会被裴恒吵醒。
裴恒会抱着她,说一些不堪的话,让她只想快些逃离,可却无处可逃。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沈箬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身后,书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沈箬的思绪被打断,猛地反应过来。
她,她怎会想起这种事!
好在书房内光线昏暗,裴恒想来不会察觉到自己走神,沈箬平稳呼吸,收拾好情绪,提着餐盒上前。
裴恒坐在主位上,抬起眼眸望过来。
沈箬不自在地错开视线,将目光落在身前的地面,轻声道:“裴将军,此次多谢出手帮助沈府,我无法为将军做什么,便做了些糕点送给将军。”
裴恒没料到沈箬竟会做糕点过来,回想几月前那晚在沈府书房,沈箬毫无缘由地哭着打了自己,这态度转变得简直天差万别。
他唇边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原本冷厉的神色也带上了几分柔和,点头道:“多谢沈姑娘。”
看着沈箬缓步上前,将食盒中的糕点拿出放到他身前的桌案上,裴恒问:“沈相辞官退隐,沈姑娘有何打算?”
沈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京都是皇城,也是权势结合机关算尽的地方,沈府一朝失势,就会容易被人背后所伤。而唯一能够庇护沈府的途径,就是姻亲。
沈箬是及笄之龄,她嫁给谁,嫁得如何,可以取决沈府往后几十年的命运。
沈箬抬起眸子,发现裴恒也在看自己。
她假装听不懂,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道:“也许会离开京都吧。”
见他凤眸中闪过一瞬的情绪,快得让她抓不住,沈箬也不深究,猜测是自己的打算出其不意,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才会如此。
沈箬环顾这书房内几乎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物件,忽然道:“京城太沉闷了,不适合我,我爱去江南,去大漠,去所有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
裴恒沉下眉:“你在京都生活了十多年,就没有留恋不舍的人吗?”
沈箬微一沉吟,没有立刻回答。
不得不承认,裴恒说的也的确有道理,在京都生活十多年,她也有许多交好的闺中好友。
突然离开京都,那就意味着与他们都会断了往来,即使平时可以书信联络,但到底不比面对面相谈甚欢。
不过,和前世凄惨下场相比,与赔上沈府全族的无辜性命相比,这点让她难受的情感实在不敢提起。
察觉裴恒仍在看着她,带着探究,像是要透过她的神色看清她心中的想法。
沈箬移开目光,心中升起强烈的抗拒。
她厌恶裴恒的蓄意靠近,更遑论让他看清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纵然心中反感,再抬眸时她又带上了疏离的笑意,纤细的手指拿起一枚翠绿色的糕点,递了过去:“点心味道不错,裴将军尝尝?”
裴恒看她一眼,知道沈箬不愿回答他,便也不强迫她,伸手接过了那块绿色糕点。
点心小巧精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去拿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沈箬瓷白的手指。
沈箬下意识地一缩,避之不及似的,立刻松了手。
好在裴恒反应快,手指一勾接住了,这才防止了那块糕点坠落到地面上。
裴恒其实并不爱吃甜腻之物,但还是吃了。
甜甜的味道入口,带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是清新淡雅却并不会让人惊艳的味道。
他语气放缓,嗓音沉沉,问:“这是你亲手做的?”
虽然从未吃过她亲手做的糕点,但他竟觉得这糕点并非出自她手。
糕点当然不是她做的!
但沈箬笑了笑,温声点头:“是。”
裴恒似是相信了,“嗯”了一声,将剩余的半块糕点咽入腹中。
两人一个垂眸看桌案,一个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砖,都没有再开口。
气氛一时变得凝固。
正在此时,平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将军,图纸画好了。”
裴恒提高声音,对外道:“送进来。”
这是明显有公事要处理了。
按照沈箬的身份,她应该趁机告辞离开,可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自己该留下。
那张图纸上,会画着什么呢?
平忠推门入内,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桌案下首的沈箬。
见到他进内,沈箬下意识往旁边避了一避,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怪哉,怪哉!
书房重地,深藏多少朝堂密辛,将军这就让人家姑娘进来了?
平忠狐疑地朝沈箬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这才继续往前走。
他眼下要上呈的是有关沈府丢失多年的长子的线索,将军竟也放任沈姑娘在场……
电光火石间,平忠的脑袋飞快地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