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箬自认出对方是裴恒,便抗拒得连话都不想再跟他说一句,挣脱开他锢着自己身体的手掌,转身就走。
可男人却脚步一转再次挡住她的去路,眉眼凝霜,语气严肃了些:“沈箬,这里是皇宫外,不能儿戏。听话,我送你回去。”
“我此行来并非儿戏。刚才那人对沈府心有不轨,我不趁夜追到此地,又怎会听到……”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沈箬咬唇,懊恼自己怎会又像前世那样在裴恒面前全盘托出。
前世她十分信赖裴恒,心中所思所想都不会在他面前隐瞒,才导致后来的凄惨下场,可今生已不同了。
她不会再信任裴恒,又怎能像前世那样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呢。
沈箬正想着如何遮掩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脑中飞快一转,忽然想起石柱外方才引开掌事太监的那位秦护卫。
姓秦,声音又是如此熟悉,难道是……是秦风?
她心头一冷,忍不住再次抬眼看向裴恒。
既然秦风和对方熟识,轻易便引开了人,那么是否意味着,灰衣小厮监视沈府一事,裴恒也参与其中。
且参与得还不浅。
不对。
今夜裴恒发现她已经偷听到了皇室密辛,该不会是要杀他灭口吧?
回想前世裴恒所为的种种,沈箬越想越笃定心中猜测,心中的怒火瞬间涌上,她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冷声拆穿道:“裴将军送我回去是假,杀我灭口是真吧?”
裴恒闻言一愣,半晌后却笑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因为刻意压低,有一种莫名的喑哑,笑起来时一贯冷寒的眼也带上了几分稀碎的笑意。
他低头俯视近如咫尺的女子,似不解,问:“我为何要杀你?”
沈箬才不信他的鬼话,破罐子破摔道:“我既然偷听到了密辛被你撞破,也没想着全身而退。你想如何直说便是,不用假惺惺。”
裴恒深深看着她。
半晌,才道:“你以为我与那两人是一伙的?”
沈箬给瞪他一个“她早已看破他计谋,别再狡辩”的眼神。
裴恒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认为,皱眉道:“我若与他们是一伙的,方才就该捉了你押到他们面前,为何反而命秦风将人支开?”
沈箬黛眉一扬,反问:“如果你与他们无瓜葛,他们又为何对秦风如此熟稔,且并不忌惮他是否偷听了密辛?分明是你心中有鬼,留了后手,想要单独处置我才安心。”
裴恒此人聪明绝顶,既然已经落入他手中,装痴卖傻绝不可能,倒不如直言相对,说不定还有转机。
想了想,沈箬又道:“可裴将军不要忘了,我爹爹位列丞相,你刚回京都尚未站稳脚跟,若是伤我性命,我爹爹绝不会善罢甘休。”
裴恒听她言语里毫不掩饰的警告,不免再次失笑,松开了她:“那你说说,现在我已将人支开了,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你,才能躲过沈相的诘问全身而退呢?”
男人的语调慢慢放松下来,带着些慵懒的散漫。
沈箬最恨他如此漫不经心却运筹帷幄,好似世间所有事都已被独掌的模样,用力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她自然知道裴恒此行并未露出马脚,就算闹到爹爹面前,爹爹也不会全然相信。
加上之前书房被她扇了耳光和他不计前嫌为她针灸的事,爹爹说不定还会感谢他救自己于危难,斥责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恒见她檀唇微张,流露出想反驳却苦于无话可说的恼怒之色。
少女一张瓷白的小脸在微弱月光下映出柔和的轮廓,就连肌肤之上细小的绒毛都带上了暖芒……
心底那种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想抱她入怀的欲/望再次奔涌而上,他闭了闭眼,强行忍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一步。
就在此时,石柱后忽然又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正试探着向他们藏身的地方靠近。
沈箬心头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紧绷起身体,原本已松下来的手指再次蜷缩。
掌事太监不是已经被秦风支走了吗,怎么还有人?
“是那个潜伏在沈府的奸细。”裴恒见她神色紧张,上前揽住她的腰,往那条漆黑狭窄的小巷里一避。
他整个身影覆压住沈箬,压低声音道:“别怕,他找不到这里。”
沈箬无语地看着他。
且不说这小巷又浅又窄,还是条死路,就凭他们藏身之处与石柱极近这点,只要灰衣小厮站到他们方才的位置,就能轻易被发现。
裴恒是有哪个自信,断定这小厮会蠢笨如猪想不到断头巷子里藏着人?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近,沈箬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正考虑要不要来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