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她从来不出错,言谈举止皆无可指摘。
林佑今的假笑如同面具贴在脸上,语气里有几分调侃:“书呆子总算要回国了?不过不是我不肯信,但阿妈能确定这次消息准确吗?”
她不止一次这般打趣秦聿,因他出国十年里一次都没回过港岛。
就连当初他父亲秦恩祥过世,都没在葬礼上看到秦聿的身影。
但凡有人问起他的近况,他二叔秦恩庆从不多说,回答永远只有一句聿仔还在念书。
林佑今已数不清听人讲过多少次秦聿快要回国的消息,可到最后全都不了了之。
好像他书念个没完,永远尚在归途,只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成了。
到后来她便在私下与朋友们开玩笑称他为书呆子。
有人甚至提议打赌,都来猜猜秦聿究竟何时才能学成归来。
廖兰茵曾无意听到,为此呵斥了林佑今。
她后来虽不再同朋友们这般玩笑,但当着廖兰茵的面却仍故意用书呆子来指代这位未婚夫。
“你这样问,让不知情的人听去,多半会以为你几想盼着他回来,结果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最好他在国外有了条女,回来主动与你解除婚约。又或者他最好永远别回来,这样等再过几年你就可以借此找你阿爸,劝他放弃联姻了?”廖兰茵头也不抬便戳穿她的心思。
母女间虽不对付,但十分了解彼此,廖兰茵猜得恰好全是林佑今希望发生的。
即便她知道和陌生人结婚是逃不过的宿命,可只要没到最后,一切就仍有转圜的余地。
“囡囡平日少发梦,就算没有秦聿,还会有李聿、何聿,”廖兰茵上海话和粤语夹杂,往她碗里夹了块糖醋排骨,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就比如这个排骨,有豉汁也有糖醋,不过是做法不同,没得分别。”
廖兰茵觉得自己今天难得做一回好言相劝的合格母亲,往日都是冷言冷语,哪有这么会好心,还会用比喻宽慰她。
林佑今却不领她情,挑出那块糖醋排骨:“但我知道我不钟意这个做法。”
“谁管你。”廖兰茵冷声嗤笑,这就没了耐心,她今日来不过是通知林佑今,并不在意她心中如何做想。
“你爸的意思是等秦聿回来你们就先把婚订了,等你毕业了再结婚。你爸已经好尊重你了,还愿意让你先把书念完,要我说连订婚都可以省去。”
克莱尔在一旁安静用餐,那置身事外的样子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廖兰茵显然不会让她事不关己:“克莱尔,法文课从明天就开始,在她未婚夫回来前你怎么都让她学会一点。”
林耀生给林佑今请法文老师的目的不算单纯,秦聿在法国留学,让她学法文能为了什么呢?不过是说起来两人也算有个共通处罢了。
这理由多可笑,偏偏林佑今只能装作欣然接受的样子。
等林耀生回来还要多谢他的良苦用心,纵使他身在新加坡出差都不忘关心女儿,任谁见了不夸他一句好父亲。
在林家,公然反抗最是没用。
林耀生从来说一不二,他打定的主意、认定的事,任谁都改不了。
旁人总说林耀生多么宠她,林佑今也被他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假象所迷惑,以为自己会是例外,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但事实告诉她,在林耀生面前,没有例外一说。
他们只能看到林耀生对自己的溺爱,背后几多不为人知的事该同谁讲,又有谁信呢?
吃过晚饭廖兰茵没打算久留,走前拉着钟敏嘱咐几句,无非让林佑今好好学习云云。
她已坐上车,却又突然唤来林佑今,问:“你最近是不是又一直夜不归宿?”
林佑今以为是钟敏走漏了风声,立马扭头去看她。
“不关阿敏的事,你只管回答,是或不是?”廖兰茵此刻表现得格外严肃,像是当真关心她日常生活的阿妈,因她晚归而担心她的安危。
“你都不管我还问这些做什么,出了事只管去报警。”
“我是不在乎,你就算天天不回家都与我无关,反正让你爸知道了你都没所谓,对吧?”
这才是她的顾虑所在,怕林佑今真的有危险而不好和林耀生交代。
“放心,我没蠢到给自己找麻烦,阿爸回来以后我还会继续做他的乖乖女。”
这话的意思是,在林耀生返港前廖兰茵管不到她。
这不,廖兰茵前脚才离开,林佑今也准备走了。
钟敏连忙拦住她:“哎呀,阿今呐,你阿妈才讲过别成日出去玩,你偏要和她对着干吗?她不过嘴上说不管你,你又何必与她较劲。”
“我去兰桂坊,敏姨要不要一起?”她答非所问,还佯装要带上钟敏,又向克莱尔发出邀请,“Madam也一起,我请你饮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