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欣然应允:“到时候叫上蒋姐姐与沉星, 咱们一起去。”
寅时兴奋地颔首:“嗯。”
时间愈晚,夜色也愈沉,阴云翻涌,遮住天空明月,苍穹屋脊,尽数阴沉下来。
此时此刻,长沙城中春湘园剧场, 却是热闹熙攘灯火跳跃, 市民携带幼小购券买票,为来剧场看近期在长沙城中名声大噪的木偶戏。
只听叮里哐当敲锣打鼓, 一声悠长的叫唤, 戏台之上,红布遮拦下降半截, 观众屏息凝神静待好戏开场。
锣声停,灯火亮,红布之后露出个木偶头来, 这木偶身着彩衣, 头戴花冠,五官俱全,双颊红彤彤,尤其那一双眼, 又亮又黑。傀儡多机巧, 偶戏越千年,在底下人的操纵之下, 戏台上的木偶人行走跳跃,抬手扭腰,再搭配抑扬顿挫的唱词,哭泣喊叫,活脱脱真人演绎一般,将台下观众看得啧啧称赞。
剧目正精彩,锣声正激烈,偶人正跳跃,突然一声闷响,从台上飞下什么物什来,差点砸到前排幼童。台下观众一惊,齐刷刷往地上瞧去,飞下来的物什竟是个木偶头颅,它静静躺在地上,双目依旧黑亮,脸颊依旧红润,它笑着的,俯视角度看过去,隐隐透着阴险之态,更吊诡的是,明明只是个木偶头颅,可断脖之处,竟然淌出暗红液体来。
前排胆大的市民蹲下来沾了些液体放鼻尖嗅了嗅,眼一瞪脸一狞,惊呼道:“是血!”
一刀雕出众生相,一笔点睛各显灵,偶人头断怎会流血呢,难不成是活过来了?
早市,文绣去了猪肉铺子,帮文屠户卖猪肉,她手脚麻利,指哪割哪,割下来掂一掂,提起秤一称,不多不少,重量刚好。
文绣脸上堆笑,将用稻草麻绳将肉块穿一穿,好方便客人提回家。
卖肉空隙,文绣听得隔壁铺子的老板娘说起近期长沙城中发生的一件怪事。
“就是那春湘园的木偶戏班子,那晚正唱戏,唱的薛丁山征西,正当精彩处,木偶脖颈突然断掉,头颅从台上飞到台下,还险些砸了人,众人定睛一瞧,那偶人眼珠转动,脖颈处竟还流出血来……”
文绣听得一愣一愣:“不可能吧,这偶人是木头做的,怎会流血嘞?”
“听说,那偶人是活的?”
“活的?”文绣惊诧不已,“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若非活的,怎么演得那样惟妙惟肖?那断脖之处又怎么会淌血呢?”
文绣也解释不上来,她张张嘴,拿湿抹布擦了擦油渍,又参与到这间怪事的讨论上来。
香料铺的小老头也凑上前来,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这偶人点了眼睛,所以活过来了?从前我听老一辈的讲过,这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纸人一旦点了眼睛,就有了人的精气神,可吸天气灵气,人间怨气,时间一长,就活过来了。”
“可这是偶人,又不是纸人。”
“纸人偶人,总归都是假人,道理是一样的。”
文绣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她耸耸肩膀:“越说越玄乎了。”
正巧铺子上来了个伙计嚷着买肉,文绣顾不得说话,忙过去帮其切肉,等晚上回了观音巷,文绣先将这事与李大有说,再将这事与桂花说,最后饭桌之上,她又讲起了这件怪事。
蒋先生带沉星回了老家,浸月讲究赛因斯,实在没兴趣听文绣这些神鬼传闻,但阿檀却听得专注极了。
“文绣姨,流出来的真是血?”
“是血,听说台下有人凑近闻过,一股子腥味。”
“文绣姨,哪家剧院啊?”
“就是高井街上春湘园啊。”
阿檀想起前几日与寅时的对话:“是鹤州来的那个木偶戏班?”
“嗯咯,正是,”文绣直摆头,“这事真是邪乎极了,要不得,等明日天亮了,我一定得去拜拜神佛,祈求神灵保佑哦。”
阿檀看着文绣那迷信的样子摇了摇头,只当是听了件趣事怪谈,并未放在心上。
然在这晚,本就纷扰缠身的春湘园又添怪事,晚六点戏开场,演到一半时,屋顶上方突然掉落两个偶人,这偶人看穿着样貌是一男一女,男偶双手掐住女偶脖颈,女偶双眼刺啦血肉模糊,面目惊悚,台下观众吓得吵嚷奔逃,戏不看就算了,连票都不退了。
这回事一出,春湘园里偶人成精之说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一大清早,就连警察厅中的警员也神秘兮兮说了起来。
“偶人成精,是真的吗?”
“听外面传得那么邪乎,估计八九不离十。”
“说起来,前阵子还带我家伢子去看过这木偶戏。”
阿檀在一旁听得眉头直皱,她凑过来:“马哥,你跟我们仔细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