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伊丽莎白又刻意起早了些,只有早起,才能撞上周钦之,她礼貌地打招呼:“小周先生早。”
周钦之将注意力从报纸上挪开,抬眼礼貌回应:“伊丽莎白小姐早。”
伊丽莎白落落大方坐到周钦之对面:“刚从英吉利回来,不知道国内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小周先生可否与我说说?”
周钦之语调沉重:“华北地区事态严峻。”
伊丽莎白也忧心忡忡回答了一句:“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日本方面还制定了新政权指导案。”
她期待周钦之能就此话题与她展开讨论,但周钦之只是“嗯”了声,抬眼瞥向伊丽莎白,她的眉眼隐隐透出些熟悉感。
周钦之收回视线,将报纸叠好放到桌上:“时间不早,我得出门了,伊丽莎白小姐若想了解,可以自己看看报纸。”
他说着系着西装纽扣起身,却被伊丽莎白叫住。
“小周先生?”
周钦之不解询问:“伊丽莎白小姐还有什么事?”
伊丽莎白笑容可掬:“我听说长沙城的火神庙会很热闹,正巧小周先生也要去乾元宫,可否带上我一起,让我见识见识这庙会?”
“伊丽莎白小姐若是想去庙会,可以与我大嫂一起,或者叫老沈开车相送,周某有公事在身,实属不便,失陪了。”
他没等伊丽莎白多言,转身往门外走去。
被拒绝,伊丽莎白却并未有挫败之感,反而弯弯唇,觉得愈发起了挑战心。
庙会次日,清早,乾元宫人还不多,沿街可看见小贩支摊,路上还有前来拜神的信众。
麻石路上的王婶子年年都来拜火神,她家男人是铁匠,打铁靠的就是火,火神算是他们家的赐饭仙人。
王婶子走进正殿,殿中装饰古朴雕梁画栋,两侧赫然可见两边“肃静”“回避”的木质禁牌,正中央便是那尊丈余高的神像塑身,王婶子毕恭毕敬跪在神案前磕了好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求火神保佑他家男人。
刚念完准备起身,突然发现神案搭着的黄布后面好像藏了什么东西,隐隐还有种糊味香味,王婶子心里犯嘀咕,没忍住好奇,伸手掀开神案盖着的那块黄布,不掀不知道,一掀,胆都快吓破。
只见那神案下赫然躺着的是个人,他浑身被烧,脸孔更是被烧得鼻子眼睛融化纠缠在一起,比地狱恶鬼还狰狞可怖。
她当即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后来的信众也看到神案下的这幕,没忍住惊叫出声。
阿檀刚站火宫殿牌楼前伸了个懒腰,只听得前方正殿之中传出几声尖叫,阿檀顿了几秒,忙抬脚往前方走去。
神殿外已然围了不少人,殿中还有几个被吓得跌倒在地妇人,她忙挤过人群上前去,这才了解到为何会听到连连惊叫,原是神案下方出现一人,脸孔被火烧得焦黑惊悚。
阿檀稳了稳心神,忙上前去查看情况,她刚蹲下身,只听到身后围观人群窃窃私语:“怎么回事?”
“神案下面好像是个死人子。”
“庙会盛典,正殿之中,怎么发生这种惨事啊。”
神殿出现尸体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传播疾速,很快,周钦之便带着人匆忙赶来。
刘马组合赶紧疏散人群,童叔友钱兴旺则安抚受惊的妇人,阿檀看向周钦之:“警长。”
话没讲完,周钦之便会意,走到阿檀身侧。
“将神案搬开,将尸体先抬出去。”
两人走到神案两侧,双手托住案板底部往上拖去,阿檀没成想,这神案虽不大,却极重,也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她刚与周钦之托离地面一部分,手部力气不支,她这边的案脚又重重落地。
周钦之瞟了她一眼:“搬不动?”
阿檀倒吸了口凉气,揉揉手腕给自己找补:“不是,是我没吃早饭的缘故,差点力气。”
她说着忙叫童叔友:“童叔,搭把手。”
童叔友赶忙过来,与阿檀合作抬一边,这才成功将神案搬开,里侧的尸体被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展露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身上未着寸缕,皮肤被烧得焦黑脓肿,从身形特征来看,似乎是个男人,年龄还不太大。
周钦之怕再引恐慌,取了一旁的黄布盖在死者身上,下一秒,跑进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被刘马组合挡在了殿外,她情绪失控,嚷着吵着要看死者,哭着说她家伢昨晚上失踪了,阿檀转过头一瞧,发现女子正是昨日神殿撒尿男孩的母亲。
周钦之也认出此人,放话让她进来,刘马组合不再阻拦,女子跌跌撞撞走到死者前掀开黄布,随即崩溃抱着尸体大哭起来,嘴里嚷着我的儿。
外边人群中,有人扼腕悲鸣:“我想起来了,昨日有一细伢神殿面前撒尿,就是这个伢吧?这是触怒神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