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但还是传入了方慧荣的耳朵。
谢承庭这个人,方慧荣是见一眼都觉得脏,她举起桌上的杯盏又砸过去,谢承庭吃一堑长一智,连忙抬脚往后退,这次倒是灵活躲开了,砰的一声响,杯子落他脚边,陶瓷碎了满地。
“滚!”
谢承庭被方慧荣这一声滚惹怒,他凶恶挽袖子,看架势,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可方慧荣却突然发了狂,那狰狞模样还是让谢承庭忌惮住了,他不敢上前,只敢边退便咬牙切齿放狠话:“等着,老子迟早弄死你!”
谢承庭离开后,章儿才唯唯诺诺地走进来,她放下手中托盘,走过来想帮方慧荣理理凌乱的头发,却被一把抓住了手。
“二太太,我将梨膏糖水给您端过来。”
方慧荣却摇了摇头:“先放那里,我暂时不喝。”
章儿回了句好,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询问:“二太太,二爷好容易来一趟,您怎么还将他赶走了?章儿听说男人是要哄着的,你软下来,哄一哄,可能这二爷就厌弃了那个苏曼罗。”
“哄他?我嫌脏。”方慧荣面露鄙夷。
“可是您和二爷是夫妻,一直这样僵着,您在谢家日子会更难过的。”
方慧荣放下手中书本叹了声气:“章儿,我知道这个家里,只有你还会为我着想,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没有被鬼缠身,我不过是借个由头搬来这后院躲一些事罢了,我只祈求这宅院里的人不要想起我,更不要来打扰我,让我安稳度日,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方慧荣这一个月以来,不是说鬼要害她就是说人要害她,现在又说压根没有被鬼缠身,章儿已经分不清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只当她是前些日子被那噩梦幻影吓得神志不清,章儿顺着方慧荣的话往下问:“离开这里,您要去哪?”
“我娘家虽然落败,但我有一叔叔,如今南洋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家中已经联系上了这位叔叔,再等一段时间,我就能去南洋了。”
方慧荣昂起头,唇角眉梢都漾出憧憬:“我听说南洋四季如夏日光明媚,不似这长沙城,一过立冬,冷得人血液骨髓都发疼。”
她吁了口气:“今日谢家又有什么新鲜事?”
第十七章
章儿蹲到门边捡杯盏碎片:“没啥新鲜事,无非是小姐姑爷又吵架了。”
她想起谢舒心与尹华君的吵架内容,原想说给方慧荣听,可嘴皮子刚动又噤了声。
二太太情绪不稳定,章儿怕说了这些反而引起事端,索性什么都没说咽进了肚子里。
“那二位呢?”
“大爷和太太?”
“嗯。”
“都出了门,如昨日一样,大爷前脚走,大太太后脚走,大爷做什么去了我不晓得,但大太太好像是又去教堂做礼拜了。”
“大太太独自一人,还是带了云水?”
“一人。”
“做礼拜,呵。”方慧荣面带冷嘲,“恐怕是普贤尼白角枕。”
什么普什么枕的,章儿也听不懂,她张张嘴没再出声了。
收拾完地上的碎瓷片,章儿又拿了方慧荣的脏衣物去清洗,忙忙碌碌到四点,香芍烧了炉子嚷着煎药。
章儿将药煎上,叫香芍看着火,自己则又去忙了别的活计,忙了快一个时辰,她又回来替了香芍。
一放松便感觉困顿,章儿打了个哈欠,托着脸小憩了会。
睡梦中,只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章儿惊醒过来,一转脸,看到范景珠身边的佣人云水。
云水扎着两麻花辫子,大着嗓门说:“章儿,我刚从前厅过来,看时间已经七点了,你怎么还没给二太太送药过去?”
“七点了,我睡过头了!”章儿着急忙慌起身,捻了块湿抹布将药盅从炉上端下来,接着放入托盘中端着出了门。
外面天光还亮,比起以往端药要亮上些,章儿脚步匆匆去了后院偏屋。进门来,方慧荣还坐在桌前看书,章儿将药盅放到桌上,提醒她:“二太太,该喝药了。”
方慧荣嗯了一声:“先放那,我等凉些了就喝。”
“好。”章儿低低头,又退了出去。
今日谢家设宴,佣人们大多在前厅忙碌,章儿远远地看了眼,钻进厨房里。
晚上八点出头,前厅的宴会还未结束,章儿打了水提去后院想伺候方慧荣洗漱,远远的就看到偏屋黑灯瞎火房门紧闭。
难道二太太今日这么早就睡了?
章儿心生疑惑,走到偏屋前将水桶放下,抬手叩了叩门。
“二太太。”
里头寂静无人应声。
章儿又敲了几下:“二太太?”
还是没人回答。
她走到木窗前往里一瞧,差点骇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