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空间好似失控,他瞳仁染上晦色,手指也失控了,明明已经替她拨落发丝,却还没有收回,得寸进尺,妄想要抚上她的脸颊。
等真的快要触碰到时,指尖一顿,周钦之克制着,缓缓收回了手,只是往下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周钦之吐出口浊气,转过身,自嘲地轻笑一声,他低垂眼眸,抬腿往门外走去。
没有得寸进尺,不是因为自小森严家教养成的良好礼仪,更不是因为当今时代推崇的绅士风度,只是单纯的,不想惊扰了她的清梦。
清早,阿檀再次进入那个与木偶人打过照面的杂物间,这次天光大亮,屋内所有都曝露在视线之中,清晰可见。
屋内很久未打扫过了,进门去不仅一股霉味,每呼吸一口,还都有灰尘搅动鼻腔。
阿檀咳嗽好几声,掩了掩鼻,视线往地上去时,目光停滞住了,她蹲下身端详地板,突然轻笑出声。
灰尘确实恼人,但另一方面,灰尘却也能显露许多痕迹,比如说——阿檀在门边发现了许多鞋印。
有两组鞋尖朝里的鞋印是自己的,偏小,规则覆盖,只从门边到屋子中部,是她与木头傀儡对峙时先进后退时留下的。
还有一组鞋印偏大,花纹繁复,从门口到窗边最后回到门口,是周钦之的长靴。
而这地板上,还有非常多杂乱无章的鞋印,看大小,均来自于同一人。
与此同时,马富家依照周钦之的吩咐,将春湘园里所有人都集结到了杂物间门口。
很快,阿檀走出门,双眼狭起,认真打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先问:“昨天夜里,你们有没有听到女戏音?”
此言一出,底下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有的说听到了,有的说睡得死没听到。
阿檀再问:“昨天夜里的戏,是你们其中的谁唱的吗?”
这一问题,在场无一人承认。
阿檀没再问了,而是闭上眼,回忆着那木偶人的身形体态,复而睁开,最终点出与推测身高相近的五人来。
这五人,一是黄春义身边最得力的打手阿泰,二是偶戏班嫌疑未除的小生阿骤,三是为死去文叔哭得肝肠寸断的武行头壮子,四五是端茶倒水迎宾接客的两兄弟孙老大与孙老二。
阿檀又使其这五人脱下鞋来对比了屋中鞋印的大小,除开孙氏兄弟的孙老二鞋印明显小得多以外,其余四人的竟都差不多大小。
阿檀犯了难。
这时,武行头壮子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我与你交代实话吧,你对比的那些鞋印,应当都是我的。”
阿檀挑眉,有些错愕地确认道:“是你的?”
第六十二章
“是咧。”王壮子坦然道, “这间屋子里放置了许多刀枪剑戟,戏台所需,我经常会进来取用, 屋子长久无人打扫,落了不少灰尘,我每次进出都会留下鞋印。”
他是戏班武行头,如此说法,倒也讲得通。
只不过,阿檀狐疑地看了看壮子,又看向门内, 刀枪剑戟都摆放集中, 取用刀具,用得着满屋子行走吗?
阿檀压下心中疑惑, 没明说, 只取用白纸,将几人鞋底都留了印。
与此同时, 周钦之于屋中有了新发现,窗棂边缘处,留有几枚新鲜的灰尘指纹。
周钦之蹲下身来, 注视这几枚指纹笑了笑, 阿檀一瘸一拐走进门来:“警长,你笑什么?”
周钦之起身朝她招手:“你过来看看。”
“有发现了?”阿檀加快脚步,到周钦之身边停下,视线一晃, 眉宇凌厉起来, “指纹?”
可如果是木偶人,又怎么可能留下人的指纹呢?
顿了片刻, 阿檀与周钦之相视一笑:“看来我们调查的方向没错,面临的,不是什么未知,就是一个披着木偶外壳的人而已。”
“嗯。”
阿檀拍了拍脑门:“要早些确认是个人就好了,直接上去逮了他一审,我们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没事,”周钦之面无表情,“他给我们留了突破口。”
“是,留下这么清晰的指纹,找他容易多了。”阿檀回头叫了声马哥,“ 麻烦将我铁皮箱取来一下。”
马富家爽快应声:“行嘞。”
一溜烟的功夫,马富家再度进门,递来阿檀用以物证提取的铁皮箱,里面器具,皆为德意志舶来,周钦之购置,用以省会警察厅刑事侦查工作。
很快,阿檀提取好窗台几枚清晰的灰尘指纹,同时刻,马富家也将春湘园所有人的指纹取证到了白纸之上,接下来,只要花些时间比对,找出指纹遗留者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来看,案件似乎离真相大白只差了临门一脚,但有一事,却一直困扰着阿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