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黎安不舍地抱了抱祝在,说希望下一次见面不会太久。
祝在也这样希望。
为表示不舍,黎安还送给她一瓶香水,说是某某品牌的最新款,她割肉买回来专门送给她的。
祝在试喷了一下,气味很好闻,是很中性的木香,她刚好爱这口。
说巧不巧,她今天刚好把在墨西哥生物保护协会为黎安买的一条海龟纪念手链带了过来。
都是海洋生物学专业毕业的,虽然至今仍饱受实验的折磨,但黎安也热爱着这份事业。
她一直羡慕祝在能满世界跑,不像她,只能做个苦命的科研狗。
所以,她送的手链算是撞黎安心坎上了,孩子高兴地直接往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祝在黑着脸擦口水。
目送他们离开后,贺遥则跟祝在一起另外找了辆车,不约而同地坐在了后排。司机师傅没开灯,周遭环境很暗。
闷得慌。
祝在把车窗摇下来一些,路灯昏黄的光从挒开的缝隙里挤进来。她偏头,贺遥正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着眼假寐,长而浓的睫毛,跟祝好如出一辙。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心思就乱跑,祝在脑海里突然便想起了那个名字。
——苏雨时。
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个名字,越想越像碎石头一点一点埋到她的心坑里,磨得人喘不过气。
她皱了皱眉,被风吹得一阵头疼,又把车窗摇了下去,动作比之前粗鲁不少。
贺遥被她的动作弄醒,睁开眼,正好她回头,对上那双星亮的眼睛。
里边带着点气恼。
他突然便想起高中的一个深春夜晚。
从一中回家的路上总是会亮起一排排的暖光灯,泡桐花落了一路,很多都被行人碾碎了。祝在边走边悉心挑选那些完好无损的花,夹在课本里当书签。
只不过,那时候的她说话有个毛病,老爱手舞足蹈的,说得起劲时,就忘记自己课本里夹的花一朵一朵掉了一路。
贺遥存心逗她,等她到家了才提醒她,气得她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里满是对他的不满。
她脾气倒也倔,一言不合便转头要原路返回去捡。
要不是贺遥拦着说明天亲自帮她捡花,估计她还真去了。
那时候,她的眼睛也跟今天一样,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贺遥不知道她赌什么气。
但是像小孩子一样的祝在,他很久没有见过了。
让人有些恍惚。
“心情不好?”贺遥问。
他能感受到她的焦躁。
祝在掀了掀嘴皮子,冷冷吐出两个字:“晕车。”
贺遥往她身后的窗户看了一眼,“我第一次见有人晕车还把窗户关上的。”
他这样一说,祝在也觉得自己这理由找得太无脑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头不爽,所以说话也没经过大脑思考。
强行降智,说的就是她呗。
祝在闭眼,摆烂地说:“美女的事你少管。”
贺遥轻声笑了一声,没说话,好脾气的把身旁车窗摇下来一点。
一路无话,快到家的时候,祝在真的恨自己一语成谶了。
刚才找理由说晕车,这下真的晕车,胃里压抑不住的翻涌感让她头晕目眩。
她不禁捂住嘴,手忙脚乱地把车窗摇到最大。
贺遥坐得离她近点,温声问:“很难受吗?”
“嗯。”
“快到家了。”
贺遥看了眼窗外,目测还有一公里的路。
“还能忍么?”
“我现在就要吐。”
能听出来她的声音已经很克制了,贺遥连忙叫停司机师傅。
见车停了,祝在麻溜地打开车门,蹲在路边,翻肠搅肚地吐着,吐得昏天黑地。
贺遥也跟着下车,见她单薄的背影缩成一团,时不时痛苦的呕着,声嘶力竭。
他无声地站在她背后,弓着身子拍了拍她的背,力道很轻,像在碰一个宝贵的易碎品。
贺遥把口袋里的一包手帕纸递给她。
“我去旁边给你买瓶水。”
祝在已经很多年没晕过车了,她不知道今天是因为喝了点小酒还是怎么着,整个人头晕脑胀的。
也或许是黎安送的香水留香时间太久,在封闭的空间里很容易闻得人发晕。
“好点了吗?”
贺遥没多久就回来了,把瓶盖拧开递她面前。
祝在接过,先是漱了下口,才声音恹恹的开口。
“好多了。”
司机师傅没走,车就停在旁边。
车灯映射下,祝在的脸越发显得苍白。她倦怠地抬起眼帘,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闪着清光的潮湿。
她像朵午时洋桔梗,蔫蔫的,头发黏湿地贴在鬓角。
这副模样看得人于心不忍,贺遥倒有些怀念她的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