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女人的身姿绰约,乌黑的头发水藻般飘在脑后。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连体式泳衣,绑带式的设计,露出她毫无赘肉的腹腰。脚上踩着一双长扁的脚蹼,手臂向上扬着,动作像是在水里起舞。
她的身后,是影影绰绰的深蓝色水下建筑,看不真切。
层层叠叠的耶稣光自海面倾泻下去,打在她身上。伴随吐息而出的泡泡,在阳光的折射下,成为闪闪发亮的星子,点点飘走。
她分明是深居于海下世界的妖,昼伏夜出。
凡见之者,为之倾慕。
这张照片很美,美得像一幅画,并且带有一股鲜为人知的神秘,蛊惑人去探索。
贺遥看了几秒,收回视线。他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应该是祝在自己发给黎安的。
“这不是潜水吗?跟贺遥有点像呢。”程越也是第一次见这张照片,甚至也是才知道祝在的工作。他问黎安:“你以前怎么都没给我看过?”
“给你看,好让你给你兄弟通风报信?”黎安小声冷笑。
“别冤枉我,很多次都是你自己憋不住说出来的。”程越当即撇清关系,这事儿真不怪他。
“你给我闭嘴吧,以后什么我都不说了。”
冯岩讷讷地问:“不是,等等,祝在你不是旱鸭子吗,怎么还去当潜水员了?”
祝在顿了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是旱鸭子?”
“贺遥说的。”
祝在看了一眼贺遥。
他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过这话,莫名其妙地望向冯岩,“我说过?”
“对啊,以前说到职业规划的时候,我说你俩以后可以一起海下工作。你说她是旱鸭子,怕水得很,一下水就扑腾扑腾,跟要被拔毛的鸡一样,还说一起工作是指望不上了。”
“噗嗤!”
黎安当即忍不住嚣张地拍桌笑出声,“哈哈哈哈,什么要被拔毛的鸡!笑死我了!”
祝在:“……”
她幽幽地问他:“你还说过这话?”
“……”
以前的贺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偶尔说话也是会带点贱气。
所以,这话确实像是他会说的。
贺遥张了张嘴,想替她挽回点什么。
“……她以前是旱鸭子没错,但也不至于当一辈子的旱鸭子。”
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变相承认她以前是要被拔毛的鸡。
贺遥扣分。
扣大分。
“你潜水一般做什么”程越好奇地问,“是不是跟贺遥一眼在海底救援什么的?”
祝在摇摇头:“准确来说我不是潜水员,而是摄影师,负责在海下拍摄海洋生物,然后为英国那边的一家杂志社供稿。和贺遥的工作性质完全不同,他的工作比我更危险。不过我们两个的工作都或多或少能为环境保护做点贡献吧。”
“懂了,那这工作还是挺有意义的。”
冯岩夸张地竖起大拇指:“格局!这就是咱们祝姐的格局。”
“冯叔,您就少占人家便宜了!还祝姐呢,您可是叔叔辈的。”黎安贱兮兮的贯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冯岩脸一虎,“诶,叫叔就没意思了。”
“好的叔。”依旧不怕死地作死。
程越没理会两人的打闹,看了一眼贺遥,状若随口一问:“你必须在国外拍吗?”
“倒也不是必须要在国外才能拍,国内也可以,但是待开发的海下动植物资源比较有限。想要拍更多稀有的生物,就需要去更多海域寻找。”
“噢,一直在国外发展?有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吗?”
祝在一顿,抬起头盯着程越看,看得他头皮有点发麻。
平时也不见他对自己有多好奇,今儿个是稀奇了。
想到这里,祝在心里有了点数。
“这个……暂时还没有想过回国。”她说得含糊。
贺遥适时的转移话题:“你们几个呢,在国内的工作怎么样?”
“我跟黎安还行吧,已经在攒钱买房了。”
“冯岩呢?”
冯岩灌了口酒,一副别提了的模样。
“你冯叔我啊,现在就一社畜,天天加班加得要死,没看见我都瘦一圈了?以前咱们几个还说什么,有机会了一起创业,搞个程序设计赚他几千万。哈哈哈哈,还是年轻好,做梦都不用打草稿。”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
不过将近三个年头,时间也不算长,身边却已物是人非。
曾经举杯唱和,聊的都是未来和梦想。虽然青涩莽撞,但拥有着热烈明媚,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火光,靠着坚硬的棱角也能跌跌撞撞地向前。
如今酒杯里的倒影,都是一片倦怠灰白,在日复一日的妥协中,磨平了浑身尖锐,留下的也不知道是点什么精神垃圾。